他气急了,说到最后一句,连声音都在颤抖:“你们这些做人的,只会觉得妖怪可怕,觉得妖怪无所不能,刀枪不入,想如何就如何!你可曾考虑过她会不会疼!会不会死?这棵树……”
雨水漫进了他的眼里,辞年眼睛生疼,胸口堵了一口闷气,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她是棵树啊,徐大人……”阿满终于从无声的哭嚎中抽出一口气来,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力从身体里挤出来似的,无比吃力,“你说走,你让她往哪走!她扎根在这,上千年了,你让她怎么走?!她不管怎么走,无论能走多远,最后都要回到这座山,回到这颗树下!”
阿满说了一大堆,却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该与这人讲道理,甚至根本不该与人讲道理!他抽噎一声,咆哮道:“是你害死了她!你畜生!”
徐问之缓缓合上了眼,沉默许久,突然颤抖着轻笑一声,道:“我是……”
他支起快被阿满打到散架的身体,艰难地爬了起来。这场暴雨将火熄灭,又将一地的炭灰和成了黑泥,他这一身青衫浸透了水,又被各种泥浆染得如墨般漆黑。他看向身前的两人,那直愣愣的目光突然有了几分活气。他望着贺栖洲,突然露出一个渴求的表情:“贺兄,你不能懂我吗?”
贺栖洲想都没想:“不能。”
徐问之苦笑一声,艰难地摇头,他举起手,痛苦地按住两鬓,许是抬手时太用力,那沾了水的袖子拍在他脸上,竟打出几道灰黑的泥水印来,他笑道:“你是不会懂的,绝不会懂的,你不像我,你有陛下的护佑,你是钦天监里的顶梁柱,这钦天监没了谁都行,偏偏没有你不行!你得陛下倚重,即便是进了天牢也能完完整整的出来……可我呢!我为家人有所依仗,我为能在长安城里稳住脚跟,我为自己能好好活!我有什么错!”
这话越说越不忿,徐问之发了疯似的冲上前,他伸出手,将要抓住贺栖洲的衣领。贺栖洲见状,只揽着辞年往后一退,动作极快。
两人相对无言,又是一阵沉默。
徐问之扑了个空,愣在原地,站了好一阵,才哭似的笑了出来:“哈哈哈……我连这个都不如你,我赶不上你,追不着你,连功夫都差你一大截……你不懂我是对的,你该不懂我的……”
贺栖洲不愿再说什么,只空出一只手,抽出了背上闪着微光的流霜,剑刃出鞘,锋芒闪过,徐问之看着他,轻笑道:“怎么了,贺兄,你要为了这妖物杀我?为了一棵树杀我?哈哈哈……你的仕途,你的未来,都不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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