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竹林,只有一片安静的风声。
辞年摈着呼吸,上半截身子攀过墙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刚才明明听见了安文显的声音……就在这附近。方才天街见到的人也说了,他确确实实是往这个方向过来的,怎么偏偏没动静了?
辞年咬着牙,又将身子往前探了些,他隐着身形,旁人是瞧不见他的。可就是这么往前一探,他却仿佛触到了一层透明的壁垒。那东西并没有多坚固,只是轻轻一触便可穿过,辞年的身子往前,额头碰上了无形的墙,耳朵却忽的一下清明了。
他没听错,果然是安文显的声音。那人一向倨傲,从不肯向人低头,可如今在这竹林里,他的话少了,调子低了,连声音都小了。
与他对话的大概是个中年人,声音粗犷,语气严厉。两人的身影都藏在竹林中,辞年一时半会也看不到他们究竟在哪。但既然布置了结界,必然是不愿意旁人听见他们的谈话,辞年敛声屏气,小心翼翼地伏在墙头,竖着耳朵细细听着。
“你自己也清楚,你到储仙台多久了?”
安文显低声道:“数十年了。”
那长者冷哼一声:“数十年,你可知祖上曾有先辈,仅在储仙台磨砺十年,就渡劫飞升,如今已是上仙界的高阶神官?”
安文显不敢不答,只得道:“文显明白……”
“你明白?”那人的话语越发尖刻,“你若是明白,就不会这么多年,都被一只禽兽压过一头。你可是人,这天地修行之法,本就是由人开创,由人发展的,身为人,竟还比不过一只鹤,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明白?这么多时日了,你拿过几次修测第一?”
安文显沉默片刻,道:“没有几次……但不是说,飞升与否,与修测关系不大……”
那长者又是一声冷笑:“关系是不大,但修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修为的强弱,意味着灵力的高低,我安家世代修仙,怎么偏偏到你这一代,连两只禽兽比不过?你说出去不嫌丢人?”
尽管他和栖洲确实是“禽兽”没错,但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辞年趁着安文显沉默的空档,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会。果然,安公子不愧是被称为公子的人,也觉得这话实在难听,他轻声道:“虽为兽类,却勤修精进,是文显不够努力,技不如人,还请前辈不要口出恶语,有损家风……”
“你倒是恪守家风,结果呢?人家不照样踩在你头上?”长者狠狠叹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吧,你若是不能脱颖而出,便是给自己丢人,也是给我安氏一门丢人,这点道理你不该不明白!”
“是……”
倒是极少见到安文显如此窝囊的时刻,但辞年听了这一遭,倒不觉得这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安公子有多讨厌了。他至少还知道考不上第一是自己的问题,没把错推到栖洲身上……这半个身子探出去实在难受,辞年吸了口气,低下头,双手一撑,换了个坐在墙头的姿势,好歹能听得舒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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