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站在那,对着石壁默然哭了一阵,抬起手,用手背狠狠擦眼睛和嘴唇,泪和血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混成一片,邋遢得要命,叫他看了越发难受,泪水落得更凶。
许久之后,沈无疾声音嘶哑,发着狠,又是不甘心,又是拼死一搏似的,低低道:“贼老天……我沈无疾不信命!那时候不信,现在也不信!”
这命要他受尽凌|辱,他就不折手段,爬到如今的地位。这命要他得不到洛金玉的青睐,要他偏偏爱上这么一块无情无欲的石头,想要他放弃追求……做梦!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
他本就贱命一条,除了一颗心,什么别的也没有。他连这仅有的一颗心都能剖了给洛金玉,还有什么别的不能给洛金玉?且不论是脸面还是尊严,都有什么好在意的?
既然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又怕什么贼老天?!
翌日,大清早的,洛金玉仍早早起身,却没听见沈无疾大声诵读的声音,本也没多想什么,只当这一时兴起的事儿发生在沈无疾的身上也没什么好惊奇。他洗漱完,打开窗子,不由一怔,望着坐在院中石桌旁的沈无疾。
沈无疾坐在那,面前摊着一本书,手边放着一碗面条与几碟凉菜,他一面看书,一面夹着面往嘴里吃,身旁还站着位丫鬟,正认真地为他梳理披散着的长发。
沈无疾爱美,梳发的流程也繁琐,护法油是宫里妃嫔们爱用的方子特制,涂上去不显油腻,只会令长发看起来黑亮飘逸,因此他每回都不止叫人给自己细细涂一遍。
洛金玉正要收回目光,就见沈无疾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沈无疾拿筷子的手一顿,含笑朝他颔首打招呼,似乎昨夜里什么别的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
洛金玉不是无礼之人,亦非心胸狭隘人,虽然仍对沈无疾的行为不满,可眼见他主动行礼,便也自然地回以颔首之礼,然后才收回目光,坐到窗前位子上,翻开自己的书本默读起来。
沈无疾好容易才缓下来的那颗心又悸动起来。他心道,金玉的心里必然还是不高兴的,可我和他打招呼,他却还是立刻回了过来,以前见他也是如此,嫌恶归嫌恶,礼节归礼节,扪心自问,咱家可难以做到这样,可见他是多有礼的人。
这么一想,沈无疾的心中又甜了起来。虽然这甜得有些莫名,可一想到洛金玉这儿好那儿好,他便忍不住莫名愉悦。他又暗自想,咱家爱慕的是位仙子,咱家这俗世人对仙子求而不得岂非正常的事?莫非还能埋怨凤凰不愿意落到枯树上?自然是不能的。
洛金玉正在静心读书,忽然见书上投下阴影,便抬头,看着站在窗外的沈无疾。
沈无疾已梳好了发、戴好了帽,司礼监的官服也穿得整整齐齐,朝他微微一笑,明眸善睐,光彩流转。
“今儿司礼监要与内阁开会,咱家得早些去,不能陪你用早膳了。”沈无疾温柔地叮嘱,“你记得药还得按时吃,别觉得好多了,就断了,曹御医说,总得将剩下这几帖都吃完了,方才算完成了疗程。还有手上的药也记得涂……嗳,不必起身!你坐着,不必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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