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了,沈无疾如今这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堂堂司礼监掌印,平日里走出去威风八面,谁人不暗地里说他一声嚣张跋扈、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的沈无疾沈公公,如今灰溜溜地藏在门后,尾巴也不翘了,牢牢夹在股间,低眉顺眼的,好似洛金玉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一口吞了他似的。
洛金玉想了想,道:“你出来。”
沈无疾犹豫一下,抱紧了门,不动,道:“什么事?”
“要紧事。”洛金玉道。
沈无疾再犹豫片刻,缓慢地往外挪了挪,再挪了挪,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洛金玉的神色,心里又惦记着明庐那一番话,哪儿还有先前在洛金玉屋子里那一番色壮人心的气魄。
洛金玉不知沈无疾与明庐的交谈,见沈无疾如此,倒也见怪不怪,总之沈无疾一时嚣张一时柔弱,阴晴不定,变幻多端。这么想着,见沈无疾露出比自己更尴尬的样子,洛金玉反而一时之间没那么尴尬了,眼见沈无疾比蚂蚁挪得还慢,便自己又上前一步,跨进门槛,打算将信件递给他,就在门口低声说宋凌的事。
不料沈无疾见他居然前进一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目露惊恐,转身就往屋子里面跑了,先跑到衣柜前,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五颜六色,便转身往床边跑,靴也不脱,往床上扑通上去,掀起被子往自己头上一盖,将自己埋在其中。
洛金玉:“……”
这间偏屋不大,家具也不多,站在门口就能轻易望到底,他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啼笑皆非。
两人又各自沉默一阵,洛金玉道:“我有正事和你说,别闹了。”
“别闹”……“别闹”!在他眼中,都是我在胡闹,而我又何尝不是在胡闹?在他眼中,在世人眼中,我对他一片再诚挚不过的爱意,只是一场令人发笑的闹局,而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如此?沈无疾无限悲戚地想着,不禁在被子里落下泪来。
洛金玉:“……”
他神色有些怪异微妙,看着那团隆起的被子抖抖索索,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抽噎声,间或还打嗝,心情十分复杂。
明、明明是你——怎么好似我轻薄了你似的?!
洛金玉有些恼羞成怒,本来不想先前那事了,这时候又历历在目,口干舌燥,本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猛地想起沈无疾也——顿时动作一僵,好容易恢复的正常面色又红得滴血了。
“你——”洛金玉恼羞道,“你别哭了!”
被子里的沈无疾正自顾自地想到了洛金玉日后顺理成章做了喻阁老门生、说不定以他才貌,喻阁老立刻就要将家中孙女儿许配给他,听闻喻阁老家中有好几位妙龄孙女儿,皆是知书达理、闭月羞花、贤惠识礼的大家闺秀,也都算着到说亲事的年纪了,在世人眼里,喻阁老先为洛金玉翻案,又将孙女儿嫁给他,岂不是一桩美谈?
哪比自己这样……不过是一桩丑闻!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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