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江棠镜远远的就看到李管家领着个五彩缤纷的小姑娘过来了,站在习武场旁边,头发灰白的老人家年迈也依旧打理得整齐干净的脸上,笑得全是皱纹。
“这是镇子边上流浪的女娃娃,名唤王小花,老奴看她无父无母怪可怜,报过了庄主领回来养着,山庄里也总算有个乖巧姑娘,能添点儿和气。”
小女孩凝眉注目,神情很严肃。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除了瘦一些,看起来倒是有种意外的精神,似一株长得半高的果树。垂在两侧的小辫子上插着几朵花,加上颜色亮丽的衣裳,好像正午前的日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李管家示意她上来,小姑娘服从地走上前行了个礼。
江棠镜回了礼,等了片刻没等到她说话,就开口道:“小花妹妹好生住下,若是有何不习惯之处,尽可以告诉我。”
其他几个在练武的小子也围了上来。
宋玄生当年瘦得跟麻杆似的,笑嘻嘻道:“小花妹妹流落街头,吃了不少苦吧,还这样细皮嫩肉的。能帮宋哥把那花枪拿来不?”
王小花点头,转身就要朝习武场旁边摆着的几支花枪走,李管家急忙把她拦下,枯槁的左手颤巍巍抬起来,抚着喘气上不来的胸口,手里的手巾子恨不得变成石头抛到宋玄生脸上。
“我去你个臭小子,小花是给你做这个的?小花是要学琴棋诗书、针线女红的,哪能给你个不学好的兔崽子碰这打打杀杀的物什!”
宋玄生笑嘻嘻躲着李管家孱弱的追打,而一直一言不发的王小花没回过神来,惊愣的眼珠追着李管家,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即便似乎不是那么情愿,王小花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后来也乖乖地接受李管家琴棋书画、厨艺女红的教导,没有提出过什么不满。
而现在众人若是一同出外办事,王小花甚至还会非常尽责地带着针线包,有谁衣裳破损就给补上,并且包揽了其他的后顾之忧,似乎真被李管家教成了一个好孩子,好给他百鹰山庄的少庄主做个乖巧懂事的童养媳。
真是个逆来顺受的姑娘呀……江棠镜心道,在队伍里头什么大小杂务都揽了个七七八八,还整天担心给众人拖了后腿。
“能帮得上忙就好,”
灯火似乎都亮了几分,王小花今日丢的一半神魂此时也都飞了回来,往门口比了比,但仍处在半亢奋的状态里:
“那老大你继续休息,我就不吵你了。”
江棠镜并未说话,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她礼貌地等着。
而他却忽然移步走近前来,王小花吓了一跳,不明所以,愣在原地。
江棠镜停在她面前,缓缓抬起手,却见她双目圆睁,像个冰雕一般僵直站着,不由改了动作,只把她耳际一丝头发给拢了拢收到耳后,低声开口。
“你头发乱了。”
“哦,谢谢老大。”
王小花松了口气,却仍觉得气氛说不出的窘迫,强作镇定后退一步,仓促招呼了一声,便飞快出门走了。
江棠镜立在门口,看她背影消失在廊道尽头,回身抬眼,屋中方才那抹充溢的暖色已经淡去,只有指尖一丝余温尚存。
吹熄了灯火,躺入微凉的被底,江棠镜望着头顶在黑暗中渐渐显出模糊轮廓的帐顶,心道,明日吧,就在明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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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山庄里的众人围坐在露天的宴席桌旁,觥筹交错。尽管出庄完成的要事细节并不被庄里其他人知晓,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坐在一起吃喝嬉闹。
“少庄主,我敬你一杯。”
赵叔站了起来,江棠镜也立起回敬,听着这继任的管家赵叔感慨他们这群孩子似乎一夕之间就长大了,引起众人的一圈回忆数落。
“……就她,小半年了说的话不超过五个字,”
宋玄生下巴朝王小花努了努:
“还老是跑来打扰哥们几个练武,把老李头吓得半死,咱只好见她就躲,我看啊,莫不是当时就想要多见见你江哥哥吧,是不是呀小媳妇儿?”
王小花脸刷地涨得通红。私下里取笑她就算了,现在是当着山庄里所有人的面,老大还在旁边,这多难堪?
她气急败坏捏了颗下酒的花生就朝宋玄生投去。
“你又乱讲小心我揍得你找不着牙!”
从宋玄生开始,众人爆出了一串哄笑。
“精神头不错啊,”
连大姚都加入了取笑的行列:“还是多亏了老大,才把丢了的魂儿找回来的?”
“姚哥!”
王小花惊道,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皮肤,无地自容,更可怕的是老大也不解围,还笑吟吟地,好像也在看她笑话。
所幸又有其他人来敬酒,暂时转移了注意力。王小花垂头夹菜掩饰窘态,一个温和的声音接着向她转了过来。
“小花姑娘一路劳苦了,”
她抬头看去,原来是新来不久的账房先生徐白。他问候了每一个人,谦谦温和的态度跟山庄里其他人很不一样。她记得他本来来自原汐城里的书香人家,但父母都染病死了,家道中落,只得来百鹰山庄做了账房先生。
“谢谢徐先生,”
王小花也喝下杯中清酒,抬了抬杯子,向他道谢。
徐白看她微仰着头,有点小心翼翼地回敬自己,而他分明才是山庄里新来不久的人,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叫我徐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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