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还一直打雷……地上很滑,他年纪又大了,身体一直不好,我劝他不要出去喝酒,他不听,还说要打我,总之我拦不住,他一定要去……”
程毓打了个寒颤。如今的他,已经不太想得起来周军的模样了,那些或好或坏的印象,都在岁月中蒸发,最后变作一团抓不着、看不见的迷雾。可听周宏远讲起这些,那些封闭的记忆,瞬间开闸。他太清楚周军的为人了,懒、刁、滑、凶,这些人间的恶,他占了个遍,准确的说,不只是周军,连同周云伟在内,都是一脉相承的货色。周宏远若能劝得住周军,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点,程毓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周宏远显然也想起了许多不好的事情,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他走后,雨越下越大,雷鸣阵阵……他一夜没回来。”
“第二天,我去上学,沿着河沟走,刚走出几米远,就看到他漂在……漂在河沟中央。”
程毓活得坦荡,记好不记坏,大多时候,那些遭遇过得伤害,委屈,都被他刻意的忘了去,而唯有人生最开始的那些苦难与挣扎,扎根于心底,只是一个不留神,就被重新勾起。
程毓皱紧了眉头,他不知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件事,惋惜么?难过么?还是幸灾乐祸的大仇已报。无论何种情绪,无论哪种语言,都不足以描绘他此时的情绪。
他早就猜到了周军的不得善终,他早已接受了周军的死亡,可当这一切被自己的小侄子用最为直白的言语砸向自己的时候,他却仍是懵的。
程毓无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侄子,虚虚地抱了他一下,说,“人各有命,这不是你的错。”
周宏远当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事实上,周军的死亡他甚至谈不上难过,只不过是一个以打骂逗弄自己为乐的糟老头而已,死了就死了,他不在乎的。
只是,这是周宏远第一次直面死亡,也是他第一次遭逢巨大的冲击与变故,那些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比所谓的难过,要来的深刻得多。
他怕的从来都不是周军的死亡,而是死亡本身。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点,周宏远很早就明白。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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