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吗?”池念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握成拳,“那就从今天起吧,我要开始新的人生了!”
新的人生,这四个字说出来轻飘飘,背后又有什么挣扎呢?不过能说出来就是好的,年轻也很好,有犯错和醒悟的机会。
奚山撑着脸,意味不明地和池念碰了碰拳头。
夜风里,河堤上散步的行人开始变少。
奚山坐得腿有点麻,但仙女棒还剩下三四根。他和池念之间隔了一堵墙,透明的,但始终存在,避开两人都不肯提的一些话。
池念自揭伤疤,要好好地痊愈仿佛就此打开一个交流的缺口。他吐苦水一般地对奚山说了许多事,比如父母对他真的太严格了,小时候能一口气报八个兴趣班——其中甚至包括飞行棋——比如邻居有个16岁读北大电子系的玩伴,这件事至今都是挥之不去的青春期阴影,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考上清北。
感情问题池念不提,奚山自不必去问。他的话不多,大部分顺着池念,说到兴起时也交换一点无足轻重的个人经历。
话题在池念快上大学时戛然而止,奚山算了算,想他可能回忆起了那段不算太快乐的感情,不愿分享过多。
奚山主动地沉默了,拿着烟再次点燃要凑到唇边时,池念说你别抽了。
“最后一根。”奚山抖了抖烟盒给他看。
池念笑了会儿,抬起头望向巴音河水:“说真的,以前老听说德令哈这个地名,但一直没什么印象,今天才知道为什么耳熟。”
“为什么?”
“下午去看纪念馆,看见了那首诗。”
说完,池念有点不好意思,夺过剩下的仙女棒让奚山交出打火机一口气全部点燃。绚烂的金色花朵簇拥中,他安静地补充:“原来这首诗我一直都记得,看过也背过,但不知道是海子写的,也没查过由来。”
奚山自然而然地接口:“今夜我在德令哈。”
“对啊……”池念着迷一般,将金色的花举高,“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奚山淡笑着,接了下去。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的青稞只属于她自己,一切都在生长。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绽放到最后一秒,闪烁片刻后,烟花熄灭。
空气中残留淡淡的硫磺味。
奚山听见池念的声音,与风的吟唱、水的流逝契合在一起时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分明在他身边,一伸手就可以拥抱。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池念最后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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