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嗯,你脖子有伤,不要说话,”陈姜将手巾搭在床头,替廖氏身上搭了条布裯,依着床边坐下,“听我说。”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田娘子已经起身,在院子里挥舞着竹箒唰啦唰啦扫着地。一向爱睡懒觉的陈姜清晨就在灶上烧好了一锅水,一会儿她发现了,指定要大惊小怪几嗓子。
“娘,你没死,我把你救下来了。”
廖氏眼神涣散,眼泪却像开了闸似地,瞬间溢出眼眶。
陈姜帮她揩了一把,轻道:“我没有惊动田娘子,不会去找郎中,也不会告诉我哥,你休养些时日,不要出声,颈骨喉头的伤会好的。除了我,没人知道你寻过死。”
廖氏勉力抬起手指,想抓住她的手。
“想问我为啥要救你?”陈姜把手递给她,浅浅微笑:“身为娘亲,哪有轻易去死的资格?因为我还没吃够你煮的饭,没穿够你做的衣,不想没了爹之后,再没了娘,不想村里人对我兄妹指指点点,不想哥哥娶亲时跪拜的是两个牌位,更不想他因为你的死,被毁了人生。”
廖氏张着嘴,嘴唇颤动,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她的耳朵里,冰凉凉的。
“没有什么过不去。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会淡忘的。到了你该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再忆前尘,怕都想不起这一遭来了呢。”陈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伏低在她耳边道:“死过一回,以前的事就翻篇了,好好活着吧。闺女,已经原谅你了。”
廖氏浑身一震,刹时头痛欲裂,脑中似有些奇怪的碎片闪过,想抓住,却又一片空白。
“我好累,去睡会儿,你也睡吧。”陈姜抚过她的眼睛,起身摇摇晃晃出了门去。
灶房上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田娘子在骂小冬:“死丫头,火大了,别紧着添柴。”
陈姜呼吸了一口早间清新的空气,抻了抻酸痛的胳膊和腰,对身边金光闪烁的鬼道:“我该怎么报答你?”
师焱沉默不语。
“以身相许好不好?”
他投来凌厉一眼。
陈姜疲惫地笑:“改了寿数,违了天道,报应一定不会小。上次我以为没事,其实是你自己默默受了对吗?这一回又是我强求的,我该受罚,你说吧,我要怎么做才能替你挡下?”
师焱冷淡:“本君,应陈姜所求。”
陈姜说不出“我就是陈姜”这句话。即使她与小鬼同身同命同前世,潜意识里她还是把自己和对方分得很清楚。她跪求不行,小鬼一哭他就答应,多少让她有点酸溜溜的意难平。
“小鬼是个孩子,又是个弱鸡,她能承受什么惩罚啊?我可以,让我断腿瞎眼瘫痪都可以,以前也不是没试过。能换回一个娘,很值得。”
师焱半晌不吭声,陈姜困得眼皮打架:“我先去补觉,有报应喊我。”
她走了几步,身后突然道:“何为弱鸡?”
终于又好奇了?陈姜笑得恍惚,回头竖起小拇指晃了晃:“与大人您相比,我们都是弱鸡。”
跟田娘子交代一声廖氏有疾,今日莫去扰她,陈姜回到厢房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已近晌午。影子正飘在她床前一脸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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