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炎眸间氤氲,淡声道,“那您就一直挂心着,就在京中不走了,让学生尽孝。”
沐敬亭没有儿女,柏炎是他唯一的学生。
情同半个父子,他才为他奔走。
柏炎亦知晓,他心中拿定的事情就没有旁的转机,鼻尖微微红了红。
沐敬亭拍拍他的手,“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妻儿,我是风烛残年了,只想找一处清净之地,好好回忆早前的人和事,看看是否有漏掉的。阿炎,你从高峰跌落过低谷,亦从低谷爬起来过,应当更明白老师说的……这些都是付出血的代价才换来的你妻儿安好,国中安宁,切不可因一丝恻隐之心,留藏祸端。”
柏炎听着。
沐敬亭沉声道,“容家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容鉴的女儿不可以,安平也不可以……”
柏炎抬眸看他,“安平救过柏远,而且宴书臣……”
沐敬亭一针见血,“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你要反。”
柏炎噤声。
沐敬亭继续道,“宴书臣是个难得的人才,你若要用他,更不能留安平。安平在,前朝的人心便不死,随时会死灰复燃,宴书臣再执掌大权,你在位时即便可控,你若不在,你的儿孙危矣。上位者,有所为,有所不为,但绝不能明知危险还立于高墙之下……”
柏炎微微垂眸。
沐敬亭的目光好似将他看穿一般,“阿炎,帝王之心,要坚定,否则你走上这个位置,只会让自己登得越高,跌得越惨,你的妻儿亦会跟着你,荣辱与共。你若不在这个位置上,昨日的傅瑶,便是明日的苏锦,昨日的太子,便是你的孩子……”
柏炎掌心死死攥紧。
……
许久之后,沐敬亭早已从御书房离开。
柏炎坐在地上,伸手握住额头,不说话,良久也未抬头睁眼。
大监在外问候,“见过娘娘,娘娘怎么来了?”
“陛下还在吗?”苏锦的声音在外响起。
大监应道,“在呢,方才见过沐老,便一直没出来过。”
柏炎收手,微微抬眸,尚且来不及起身,便与苏锦目光对上。
他眸间微微滞了滞。
苏锦一眼看出他目光中的两难,“阿炎……”
他脸色并不好,苏锦缓步上前,没有劝慰,也没有扶他起身,只在他临近一旁落座。
又唤了大监不要关门。
大监应声退开。
已是入夜,大门敞开,月华铺满了地上。
“有烦心事了?”苏锦转眸看他。
“嗯。”他应声。
苏锦摊开掌心,他见是一枚小小的酸梅糖。
柏炎笑开。
她替他剥开,放到他口中,他轻轻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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