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人也离得近了,谢逸致便定睛去看。
原来这是一户娶亲的人家,前面是两名家仆,正卖力地吹着喜乐,后面四个人抬着一顶红色的小轿子。身穿正红色嫁衣的新嫁娘头戴凤冠,此时不知是什么原因撩开了帘子向外看着,和谢逸致探究的眼神撞个正着。
新嫁娘抹着艳红口脂的唇此时略微向上一提,笑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她自己却毫无所察,用着轻轻柔柔的语气说道。
“这位姑娘,既然大雪天的遇到了,不如来奴家府上喝杯薄酒,暖暖身子。”她眼波流转,一张被胭脂勾勒出十二分颜色的面容更是貌美几分。“也算是为我那夫家积点德。”
谢逸致不言不语,新嫁娘也不管,自顾自地说着。
“他啊,生的腼腆不爱多言,最是依赖我。前几日使了小性子,还说不娶我了呢。不过是仗着我无亲无朋,好欺负罢了。姑娘就行行好,给奴家撑撑场子吧。”
这样的话,在不停歇的喜乐的衬托下,怪异感更重几分。
不止如此,就连迎娶新嫁娘回府的几位下人都还是那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与刚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夫人的话一般。
谢逸致深知此女有问题,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光明正大的阳谋,简直是恨不得冲到面前和你说“我有问题”。她便是不去,也是不行的。
于是谢逸致欣然应下,全了这场钓鱼人与被钓人的拙劣戏码。
谢逸致答应同行,新嫁娘也就没多说话,利落地放下了帘子,不需吩咐,下仆们就自发地吹吹打打起来,向着城外走去。
谢逸致撑着伞,走在轿子旁。看着这些家仆,心里越发骇然。这些人只穿着普通的单衣,似乎并不畏冷。抬轿的是四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走了许久却也不见他们疲累,速度不快不慢,一直保持着同一个行进速度。
跟着迎亲队伍沿着山路向上走,谢逸致越发心惊。山上有阵法作屏障,刚刚穿过屏障的时候,她本以为会被阻拦一瞬,哪想这行人走着就好像完全没有阵法一般。
半山腰处有座看起来就与这座山格格不入的宅院,看地上崭新的痕迹,应当是削平了山石弄出来的平整地带。这宅院新起不久,却处处精致美观,若不是在这荒郊野岭的地带,许是被称一声人间富贵也说不定。
“姑娘,到了。”说话的不是家仆,而是轿子里的新嫁娘。
抬轿的闻言将小轿放下,新嫁娘从轿子里出来。谢逸致这才看到这姑娘身上那件嫁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件嫁衣。上面绣的不是龙凤呈祥,也不是牡丹富贵,而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四爪银龙。银龙口吐神水,爪握山石,令人望之胆寒。谢逸致觉得,这不该是件嫁衣裳,而是一件战袍。仿佛有了它,最软弱的姑娘也能变成自己的盖世英雄,所向披靡。
姑娘的手上套了一对翡翠玉镯,左手那只像是碎过一次,是用银丝补起来的。修补它应当废了那人许多心思,不然不会让一只碎过的玉镯变得这样美丽。
新嫁娘走到她近前,身后的小轿和仆人都凭空消失了。
姑娘澄澈的眼眸里满是恶意,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道。
“负心人欠我的,都该还的。你也是女子,被人抛弃的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你懂我的,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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