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变化是循序渐进的,千年来的旧习却像丑恶的冻疮一样难以消除。
石岸走了出去,她却依旧是个奴隶,哪怕这个国家已经没了奴隶制。
唯一的变化就是,去了外面读书的男孩似乎经历了许多,继而渐渐的,开始像个人,而非奴隶主。
但小孩子的变化对于当家人来说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自己的孩子经历的越多,越优秀,当然能够得到更多更好的。
而她,当然算不得什么好。
她的身份从默认的童养媳,变成了更不重要的粗使丫头。
不过没有什么变化,每天干活,从早到晚,江流从来不抬头,似乎真被那个称作管家的老头子抽掉了脊梁,畏缩成了习惯。
没人发现她的变化。
没有人发现从自家少爷外出读书之后,每一次带来的变化,衣着,口音,朋友,书本,态度,各种各样,与这个封闭的小村子里所有截然不同的东西,都像细碎的小针一样,扎进了女孩的心里。
当偷听到那个讨人厌的男孩儿和朋友说,想要去求他爸妈让她也一起出去读书的时候,女孩儿决定,如果是真的,她就原谅他,原谅所有的一切。
可惜没有。
江流的恨,从那个时候开始,变深。
直到有一天,在柴房垒好最后一根柴的女孩儿看着小山一样的柴火,望着不远处窗口外连绵成片的山林,还有星火,忽然就再也受不了了。
这样的生活一眼望穿,她才十一二岁,就算生命只有五十年,她也还有三十多年可以活,难道,她就真的这样一辈子?
为什么那个家伙可以走出去,她却只能这样活?
她听到他说外面的世界,学校,同学,老师,男孩,篮球,女孩,女孩也读书,女人也可以出去工作。
有一次男孩儿讨好的留下了一个收音机,小小的,告诉了她怎么用,她没有要,男孩却把东西丢在了那里,意思是她不要他也不会要了。
多简单,她奢求不到的东西,却是别人弃如敝履的。
最后她没忍住,虽然没拿,却打开偷偷听了。
那个晚上有点冷,女孩穿着并不单薄且结实的衣服——衣服是石家人统一制作的下人服装,比起从前在家里,她似乎吃喝的都好许多,虽然需要干活,但石家并不愁吃穿。
换个人可能会觉得没什么不好,起码比起在原来的家里日日吃不饱,还偶尔会遭受打骂的好。
的确,也没什么不好,一开始需要被个蠢货使唤,她不也都忍耐下来了么?
可为什么,她不喜欢?
日日都能吃饱,穿暖,还没人打,顶多被关个小黑屋的日子,到底哪里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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