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低声道:“大人,这门不能开。您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小的去外面守着。”
光影里的人站起身,向唐挽走来。几日不见,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丰盈的桃花粉面迅速消瘦了下去,露出高高的颧骨,平素莹润的双唇也毫无颜色,便是那双灵动如寒潭的双目,周围也显出淡淡的青黑。若不是眼角下那颗胭脂痣还在,唐挽险些不敢相认。
世间最让人扼腕的,莫过于眼看着美好事物在面前凋零。名花如是,美人亦如是。唐挽虽然算不得多情公子,可常与诗书为伍,也生着一颗怜香惜玉的心。此时见着玄机这番模样,思及曾经与她品文谈诗的日子,心头也泛起苦楚。
“我不过绝食了几天,你怎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玄机声音嘶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唐挽望着她,低声道:“玄机,何至于此啊!”
玄机扯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我是李义的棋子。棋子没了作用,自然不必再留着。”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靠着铁栅栏蜷缩成一团。唐挽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背。她太瘦了,手摸上去都能感觉到骨头的凸起。唐挽晃神的这一刻,玄机忽然伸出手握住唐挽的前襟,猛地拉向自己。唐挽没站稳,便爬在了铁栅栏上。两人离得如此近,彼此的呼吸都听得清楚。远远看去,好像是一对儿情人正隔着栅栏拥抱。
一直在暗处观瞧的牢头咂了咂嘴,转过身往外边去了。
玄机的唇贴在唐挽耳畔,声音低哑颤抖:“李义不知道你的秘密。我没有负你。”
唐挽心神一震。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怀疑她。的确,玄机对唐挽,虽然说不上赤诚相待,但从未做过伤害唐挽的事。可唐挽却总是忍不住用最阴诡的心思揣度她。唐挽思及此,不禁生出愧疚。
只听她又说道:“他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已经知道我偷偷藏了沈玥的账本,却还不知道我藏在了何处。你得帮我一个忙。”
“你要我帮你取回账本。”唐挽道。
玄机点了点头:“我不求你为我冒险。只求你将账本交给赵政,他一定会有办法,扳倒李义。”
她绝食,是抱了必死的心的。她要将自己活活饿死,连同账本的所在一起带到地底下,让李义绝了心思。
唐挽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就算玄机不作此番托付,她也决意会寻到一个时机,将苏州府这些腌臜昭告天下,还清者以清白,让污浊下地狱。可今日对着玄机,她只觉得自己无能,所谓的时机好像变成了拖延逃避的借口。清吏治,惩贪官,本该是上位者的责任,实在不该让一个柔弱女子这样舍生忘死。
唐挽又羞又愧,不禁红了眼眶:“你何苦如此?”
玄机却笑了:“别把我想得太高尚。我要杀他,与天下公义无关。我与他是私仇,我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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