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圭却不回答她,只是闭目静坐。唐挽好似在火上煎烤,每一须臾都焦灼万分。她太想要一个答案了。
沉默许久,白圭开口道:“我记得你和冯楠是同年的进士。可相识么?”
一个状元一个探花,一同领过琼林宴的,岂会不相识。唐挽早就想知道冯楠的消息,此时的心情更如烈火烹油,再也维持不了面上的平和,急急问道:“冯楠如何?”
白圭又看了唐挽一眼。这一眼,便将她白纸一般看了个通透。白圭心下了然,苏州府内给冯楠暗通消息的人,应该就是唐挽了。
倒还算一个好后生。只是可惜,一个个的空有一片丹心,却没半分手腕。被人百般利用,险些搭上性命,尚不自知。
其实苏州府这个烂摊子,白圭本不想掺和。偏偏闫炳章和徐阶犯了他的忌讳。一个首辅,一个次辅,斗就斗吧,可不该残害这些后生。
“冯楠被参了勾结地方官弄权渎职。现在已停了职,等督察院问话。”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唐挽跪坐起身,如果不是因为马车太矮,她恨不能站起来,“大人,冯楠没有!”
“你如何知道他没有,”白圭目光锐利,看着唐挽,“他勾结的人,是不是你?”
“我们……”
唐挽刚要开口,白圭厉声道:“你好好想清楚。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勾结。”
我们两个,有没有勾结?
唐挽坐在书案前,将这句话想了又想。双瑞和乔叔站在门外,看着唐挽就这么从黄昏坐到掌灯,再从掌灯坐到深夜。一动不动。
“乔叔,公子该不会是中邪了吧?”双瑞小声问道。
乔叔摇摇头:“是遇见难事了。”
“有什么难事说出来,咱们也帮着想想啊,”双瑞蹙眉道,“就这么坐着可怎么是好,饭也不吃的。”
乔叔对这番景象已见怪不怪。多少个日夜,他跟随的那位公子也是这样,枯坐到天明,一头青丝都熬成白发。乔叔说道:“以后的难事还有很多。我们不要扰她,门外伺候就是。”
双瑞只得点点头,应了。
府前街,听风观。
李义别了白圭唐挽,便直往玄机这儿来。玄机似乎也早有预料,煮茶的器具都没收,仍坐在廊下,悠然自得地烹着茶。
李义身边美女无数,可他只对玄机多一分信任倚重,无非就是因为这个女子实在通透聪明。
于是入席落座。黄昏的光影下,女子烹茶的侧脸显得尤为温婉动人。她微微低着头,颈子勾出一个美好的弧度,让人心生怜惜。
“白大人竟已认不出我了,”她苦涩地笑,“听我父亲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曾抱过我。”
煮沸的水顶着铜盖,白雾蒸腾迷糊了视线。玄机轻叹一声,道:“愿达哥哥,我想我爹爹了。”
此情此景,李义的心也仿佛压了一块石头。他有许多年没有听她唤过自己“愿达哥哥”了,心中一动,便道:“凌霄,过去的都过去了。往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玄机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抬起头,两行清泪倏然落下。她向李义靠过来,像是一根无依的浮萍,寻求一个滞留的港湾。李义便张开手臂,将她轻轻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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