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挽夫妇拜别的太后,出宫登上了回府的马车。凌霄已有几个月未曾见到莞儿,心中挂念的很。她当初离家时,特意吩咐双瑞将莞儿抱去了云间观,请璇玑道长代为抚养。今日归家,唐挽先一步让双瑞将孩子接了回来。
母女相见,哭得泪眼汪汪。唐挽在一边看着直叹气。每次但凡出点什么事,凌霄都会把孩子往云间观送。或许在她心里,那个道观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真自己还是庇护不了她么?
转念又一想,凌霄自小在那道观中长大,又得了璇玑道长亲自抚养,云间观对她来说也算得上是娘家了。夫家有难,把孩子往娘家送,倒也合情合理。
她跟着自己,也的确是经历了许多凶险。
皇帝归天的那一夜,乾清宫的寝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谁都没有提。唐挽不问,凌霄也不说。吃过晚饭后,两人仍是像往常一样在室内闲坐。唐挽手握着一卷书册,歪在窗边的罗汉床下闲闲翻着。凌霄则找出了之前做了一半的针线活,就着灯火缝补起来。
唐挽忽然有点不满足这样的沉默,将手中书卷一丢,问道:“你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就没什么事儿要跟我说说吗?”
凌霄眼皮都没抬,道:“我不在家这么久,你有没有什么事要给我说说的?”
唐挽愣了愣,道:“我能有什么事。”
凌霄睨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你要么就现在主动说。要是让我抓着了,可没你的好日子过。”
“我真没什么事啊。”唐挽觉得无趣,仰面躺倒在罗汉床上。窗外正黄昏,橙红色的金乌渐渐坠落在院墙之下,漫天红霞如血,又像是那一年卢津渡口的瑟瑟江面。唐挽心头忽然生出许多感慨,一转眼,竟然已经十八年了。
当初参加科举时的雄心壮志,如今还剩了多少?她在心中细细清点,发现大半都未能完成。所有的计划都卡在了一个节点上。唐挽想,只要“那件事”能够顺利,往后便再不会这么难了吧。
凌霄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句话。抬眼一看,就见她正望着窗外出神。凌霄凝眸看着手中的针线,细细密密的针脚箍匝着她的心事。她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好一双巧妇手,好一颗慈母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初那份凌厉狠辣,分毫未减。
陈同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唐挽?无非是凌霄用这双手奉上了投名状。那些唐挽想不到也做不出的事,凌霄替她做了。
李皇后的确是死在陈同的腰带下。可缢死她的人,是凌霄。
凌霄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杀死李皇后的感觉,与当初毒死李义时一点都不一样。凌霄恨李义,恨他始乱终弃、负心薄幸,恨不能让他死得更惨些。可李皇后是无辜的。凌霄尤记得中秋夜宴后,她将自己唤入寝宫中,挽着自己的手,劝导着相夫教子的道理。
多贤惠的一个女人啊。
李皇后不是个恶人,她只是个没有丈夫依靠,也没有儿子依仗的可怜人。凌霄亦不想做恶人,可她有丈夫也有儿子。那样的境况下,她必须豁出一切,为唐挽争取贵妃和陈同的信任。与家族的利益比起来,善恶、道德,都太过虚无缥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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