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他刚到书房门前,就被郡守的长随拦了下来:“孙侍郎往何处去?”
孙钊睨他一眼,道:“本官要见你们大人。”
那长随笑眯眯地福了福身子,道:“不凑巧得很, 我家大人已经歇下了。孙侍郎有事,要么明日再来?”
孙钊皱眉, 看着书房里亮着的灯火, 道:“歇下了?那书房里的灯怎么亮着?”
他话音刚落,那灯火倏然熄灭了。
这样也行?孙钊都给气笑了。
长随转头看了看, 也含笑躬了躬身子。
孙钊说道:“也罢, 我就几句话,在这儿说也是一样。你家大人能听见自然好,听不见就当我没说。”
话说道这个份儿上,长随自然不能再拦着,于是躬身退到一旁。
孙钊清了清嗓子,道:“程大人是至和十五年的进士, 一直供职于翰林院, 不结党不钻营, 却被徐党牵连外放至此。你难, 你怕, 本官都清楚。”
他顿了顿,听着屋内的反应。然而窗口仍是一片漆黑,什么动静都没有。
孙钊继续说道:“可本官想提醒大人一句,如今的朝廷已不是闫、徐二党当道的时候了!现在内阁的掌权人谢阁老沉肃果敢、正直无畏。其他三位阁老也都沉稳务实,少起浮议。这正是我辈建功立业的好时候!程大人若还有报国之心,就应该敢于任事。如今太后将希望寄托于承郡,程大人身为郡守,不应当一再逃避退缩。本官言尽于此,望大人好生思量。”
这番话能起多大作用,孙钊心里也没底。可他该说,他也要说,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希望。
外面静了许久,书房的门才轻轻打开。郡守程昱半个身子掩在门里,探头往外张望,问道:“走了?”
长随一直候在廊下,低头答道:“走了。”
“走多久了?”程昱又问。
“有一会儿了,当不会再回来了。”长随答。
程昱点点头,这才放心地从书房里走出来,缓步朝后堂走去。他中进士的时候已经三十了,如今也将到不惑之年,历经三朝腥风血雨,许多事也看得通透了。
他觉得人生在世,所求不要太多,顺其自然便是最好。当初在翰林院的时候,有同僚劝他同去攀附闫、徐二党,他没理。结果怎么样呢?闫党倒台了,发落了许多人。继而徐党也倒台了,剩下的那些也没能得意多久。他被外放至此,也并不觉得委屈。比起那些兵败山倒的同僚们,他的结局已经好了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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