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上蒙着一层茜纱,上用珠丝绣着山石花鸟,只能隐约看到后面一个绰约的影子。
“本宫不在的这段时日,朝内可有异动?”太后问道。
吴怀也不是第一次来回话了,太后想听什么,他心里自有一把尺子。于是低了低身,道:“回娘娘的话,头一等的大事当是抗倭的那位陈将军还朝了,封了兵部右侍郎。这事儿朝中大人们也有些议论,大多都觉得唐阁老是有意让陈侍郎入内阁。”
“入阁?”太后道,“你听见唐阁老这么说了?”
吴怀道:“唐阁老倒是没说,不过大家都这么揣测。太后您想,现在内阁里沈阁老是谢党一派的,冯阁老又支持唐阁老。四个人,二对二,许多事儿都不好办。如果陈侍郎也进了内阁,唐阁老的赢面自然更大一些。”
“什么赢面?”太后眸中精芒一闪。
吴怀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咧着嘴一笑:“自然是抢首辅的位子了。”
“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太后的声音乍然在他身后响起。吴怀吓了一跳,急忙跪正了身子,一头磕在地上:“回娘娘,没有人教奴才,是朝中的大臣们都这么说。奴才在议政堂伺候茶水,大人们聊天的时候并不避讳,这才一五一十跟娘娘学起来的。”
刘太后缓步走到一盏铜雀灯台前,手持着一把银剪刀,去剪已经烧灭的灯芯。她剪完一盏,又去剪下一盏。锦缎长袍拖曳于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大臣们还议论什么了?”
吴怀仍旧额头抵着地面,颤声道:“还有就是议论谢阁老的考功法。大臣们都说,此法太过严苛,不讲情面。有违先祖的治国之道。”
内阁在谢仪的掌控之下,朝中竟还能出现这样的反对声,可见唐挽如今的实力,已经足以和谢仪一较高下了。刘太后乐得看到这样的局面。自古只有臣子相争,君主才能高枕无忧。这也是至和一朝长盛的诀窍。
不过在刘太后的心里,还是与唐挽更亲厚些。她甚至私下里也希望最终登上首辅之位的人是唐挽。刘太后的渴念并不多,她只想能每日在珠帘之后看上那人一眼。将此作为她漫长的后半生里,不可言说的寄托。
“那唐阁老可说过什么?”太后问。
“这……奴才这段日子没见着唐阁老,”吴怀说道,“唐阁老告了病假,已有十余日未曾参与早朝了。”
执着银剪刀的手一抖,就被急簇的火苗烫了。剪刀跌落在地,一旁宫人惊呼:“太后小心!”
刘太后已在垂眸间收敛了神色,淡淡道:“无妨。让他退下吧。”
“是。”雪莺摆了摆手,示意吴怀离开。吴怀急忙磕了三个响头,躬着身子退出了殿外。
雪莺伺候着太后歇下以后,才拿了一盏宫灯走出来。她来到门口站定了,四下张望,忽然从墙边的阴影下传来一个声音:“雪莺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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