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渐凉,赵政抽完了最后一袋烟,便回房中去了。唐挽却仍旧贪恋山中的月色。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她肩头一暖,被披上了一件外袍。唐翊挨着她身边坐下,垂着两足,双手撑着地面,仰头望着月亮。
“你母亲睡下了?”唐挽问。
唐翊点点头,继而一笑,说道:“母亲可真是粘人,像个小姑娘。我同她讲,夫人的名号不适合她,以后便唤她卢小姐。她欢喜的什么似的。”
唐挽笑道:“你母亲就喜欢别人说她年轻。”
“那父亲呢?”唐翊侧头看向唐挽,眸中有星光越动,“这些年来,您可达成所愿了?”
唐挽抬手抚摸他的发顶,心下慨叹,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唐挽却不答他的话,而是问道:“既然已经取得了举人的功名,为何迟迟不进京参加会试呢?”
唐翊弯了弯唇角,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儿子怕中状元。”
这话若换了第二个人说,未免显得大言不惭。可唐翊说起来,却透着那么真诚。他不愿去出这个风头,只因唐挽尚在朝中。水满则溢,月圆则亏。父子二人皆居于盛名之下,乃不祥之兆。
“竟是我耽误了你。”唐挽道。
唐翊说道:“父亲莫怪。于功名一事,儿子并不那么热衷。”
唐挽挑眉:“莫不是为父给你做了不好的榜样?”
唐翊一笑,说道:“恰恰相反。父亲推行的新法,不就是要推翻‘父传子’的老传统么?”
唐挽失笑。唐翊如此才思,竟是比当年的元朗还要厉害几分。
如此却是难办了。她苦苦寻找的名士就是她的儿子,可她的儿子却对入朝没什么兴趣。唐挽一叹,这果真是老天给她出的大难题。
“父亲有烦心事?”唐翊问道。
唐挽摇摇头,笑道:“月色正好,不宜发愁。”
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烦心事暂且放一放,不如好好享受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光。
……
白马书院的这场雅集,前后持续了一个多月。唐翊算着日子,一大早便去山门前守候,终于等到了三位老先生。
竹林中一条蜿蜒的小路,小路尽头,三人各骑着一匹灰毛驴子缓缓而来。白圭在前,手持一杆眼袋,乐呵呵地前行。他身后的两人却正吵得不可开交。
“你说你都卸任十几年了,怎么官瘾还这样大?非得人人都顺着你?”
“咱们就事论事。我只问你,那块砚台是不是我先看上的?”
“你看上的你没买啊。还不许我买了?”
“我那是在掏银子,掏银子你没看到吗?你中间截胡,你很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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