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咱家来得不巧,谢阁老这是要歇下了?”
一听便知是个宦官的声音。自从陈同倒台之后,司礼监已被彻底排除在了朝堂之外。冯晋阳心下疑惑,怎么元朗又和宦官有所牵扯?
“吴公公请。”元朗道。
冯晋阳恍然想起来,这个吴公公应该就是新上任的那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好像是叫……吴怀。
吴怀掀袍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来。他如今已换上了暗红的常侍服,头戴高梁冠,再不复曾经那低眉垂首的恭顺模样。两个月前,他还是司礼监一个最普通的茶水太监,如今竟成了内阁阁老的座上宾。这人生境遇,还真是奇妙。
“也没什么旁的。太后娘娘歇下了,咱家无事,来看看您,”吴怀冲元朗一挑大指,道,“谢阁老的刀可真是快啊。这一眨眼,三条人命就没了。”
“呵,”元朗淡淡一笑,“怎么全天下都以为是我在公报私仇?”
吴怀也古怪地笑了两声,说道:“是咱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么,既然全天下都这么以为,真相是什么,还重要么?”
元朗挑眉:“吴公公这是有话要说啊。”
“咱家在太后跟前侍奉,别的本事没有,主子的心思却能揣摩一二,”吴怀低着头,眼睛从鼻梁上方看向元朗,“谢阁老可不大讨太后的喜欢。”
元朗沉声道:“我是大臣,不必讨谁的喜欢。”
吴怀尖着嗓子笑了:“谢阁老说的是,您是响当当的进士出身,用不着阿谀奉承。可背不住太后看您不顺眼,老琢磨着除了您才能痛快。”
元朗垂眸浅笑:“想必吴公公是给我出主意来了。”
吴怀心里高兴。果然和聪明人说话,一点都不费劲。
“太后正计划以此事弹劾您,逼迫内阁还政于皇帝。”吴怀嘶哑着声音说道。
元朗心下了然。他早知道太后在朝中仍有旧部,原来是埋了这么一步棋。
十余年处心积虑的谋划,就这么被个太监道了出来,实在有趣。
“吴公公可有破解之策?”元朗问道。
吴怀到底是个新人,智谋有余,资历不足。他以为元朗是在向自己求助,却没看到那人眼底闪过的揶揄。
“太后偏爱唐阁老。一旦您下了台,首辅之位自然是她的。谢阁老何不顺顺推舟,把戕害大臣的罪名,都推到她身上去?”吴怀顿了顿,低声说道,“唐阁老远在柳州。等她赶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吴怀的心跳得厉害。今日出宫前,他也是徘徊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太后容不得谢仪,他却容不得唐挽。谁让太后那么信任唐挽呢?他只有先联合谢仪除掉唐挽。到时候太后对谢仪仍有猜忌,便只能倚仗他了。
吴怀是陈同的干儿子。他还记得当初干爹在时,司礼监是何等的风光。干爹是死于谢仪和唐挽之手,吴怀心里清楚,却并没有因此而萌生什么私仇。他无情无义,只重时局。只要局势需要,他乐得与谢仪结盟。
元朗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唐挽根本不在京城,如何把罪名推给她?岂不是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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