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尴尬的身份, 又逢着这样尴尬的时间, 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东阁党大楼里?
其实今日楚江来之前, 就已经想到了眼前的尴尬局面。他淡淡一笑,道:“诸位同僚,请容在下说几句话, 说完就走。”
冯阁老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没有说什么太过激进的言语。楚江的到来出乎了冯晋阳的预料, 不过这不失为一个好征兆——起码翰林党内, 也有人愿意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给楚大人看坐。”冯晋阳吩咐道。
“多谢。”
长随取来一张座椅,放在近门一侧的桌边,正与冯晋阳相对。长桌两侧的人都转过头来,烛光打在众人脸上, 冷肃非常。楚江觉得自己像是个待审的犯人, 不禁摸了摸鼻子, 讪笑两声。
他也不知自己来得对是不对。今日早朝那场风波太过诡异。就他所知,唐、谢二公的关系实际比一般人知道的要亲密许多,说是知己至交也不为过。谢公又怎么会突然向唐公发难?
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背后的隐情是什么,想必只有谢公自己知道。楚江连夜去谢府拜见,却被挡在了大门之外。正焦灼时,他遇见了孙钊。
楚江与孙钊的经历比较相似。两人年纪相差不多,都是唐挽的门生,又都经谢仪提携,在党派成立之前就入了内阁,故而平素也有些私交。楚江当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孙钊,没想到孙钊与他所见略同。
楚江想,东阁党内,应该还有明白人。
“唐阁老是在下的座师。座师无端遭遇构陷,在下心中也很是愤怒,”楚江先抛出自己的立场,以削减党派之间的嫌隙,继而说道,“可是诸位想想,通敌一案是由三法司审理的,证据确凿。谢阁老若真想构陷唐阁老,怎么也该想个更站得住脚的理由。”
这话的确有理。只要将三法司的判书取出,那党同伐异之说便可不攻自破。
冯晋阳点点头,心道这个年轻人心思活络,且头脑清醒,于此事或有助益:“楚大人以为如何?”
“在下以为,是有人胁迫了谢阁老,妄图挑起我们两党之间的争端。诸位不妨想一想,朝臣一乱,对谁最有利?”楚江道。
众人神色莫测。孙钊看看左右,沉声道:“新上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吴怀,好像是之前陈公公的干儿子。”
楚江双眼一亮。他和孙钊根本没来得及对词,此时竟凭默契想到了一处。两党之间不可内耗。不论司礼监那个太监是否无辜,都先把矛盾转移到他的身上再说。
“不错。当初陈同便是死于唐、谢二公手中。定是那吴怀存心报复,挟持了太后和皇上,以此胁迫谢阁老,引发朝臣内斗!”楚江言之凿凿,“他的目的,恐怕是要废廷议,恢复朱批御笔的制度吧。”
冯晋阳一惊,元朗私通内监的证据还没拿出来,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已将吴怀的罪名坐实了。冯晋阳摸了摸眉毛,只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实在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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