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妈对于小叔子一家妄想鲤鱼跳龙门的想法很不屑,以至于就忘了每每与妯娌吵架,自己十次里面总有九次落下风的事情来,十分嘴贱地找补了一句:“你们桃李面孔黑,还是适合淳朴点的打扮。”
桃李头便垂得更低,她今天被姆妈硬套上一身崭崭新的裙子,头发盘的老高,点缀一大朵粉色绢纱,双眉间还点了个红点,一身打扮就跟乡村版哪吒似的。花里胡哨的跑到嬢孃跟前前一看,堂姐桃华穿的仍然是平时的衣服,旧了点,却干净合身,看着就很舒服。她当时就自惭形秽得不得了。
两姐妹与嬢孃说了几句话,桃华就打开手帕,上面卧一朵半开的嫩白栀子花。桃华小心翼翼为嬢孃别在领口上,桃李就听她说:“这是我用零花钱在弄堂口买的,我听爸爸说你小时候最喜欢栀子花。”戴好花,又听她笑盈盈问,“我还听说嬢孃小时候最喜欢唱茉莉花,这首歌我也会。嬢孃,你坐着,我来唱给你。”
嬢孃微笑着听桃华唱《茉莉花》,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转头,房间内都有似有若无的甜香萦绕。这个时候嬢孃看向桃华的眼神,分明是是温柔又充满期待的。
桃华也没忘了桃李,唱完歌,转手又摸出一只半旧的金毛狗玩具送她。
桃李坐在堂姐旁边,不出声,就抱着小狗,另一只手悄悄拉住自己的裙子的肩带,恐怕露出肩膀。姆妈为了每件衣服都穿足三年,都要买大上两号的衣服,这件裙子也是,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没能战胜已骨子里的寒酸气,又买了大的。所以新是新,却松松垮挎,领口动不动就挂到胳膊上,一不小心就露出半个肩头来。
桃华当时坐在堂姐身旁,听嬢孃和堂姐问答。和堂姐的七巧玲珑比起来,她感觉人家是那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己比那为小姐出门采办的丫鬟小厮还不如。她要是嬢嬢,她也不会挑自己。她直觉自己是不会被看中了,就先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想到堂姐要抛下自己去澳门,低着头,偷偷的流了两滴眼泪出来。
大人们之间因为家里那些狗屁倒灶的琐事而矛盾不断,桃李却顶顶喜欢堂姐桃华。她从开始读幼儿园时起,每到周末或放假,她妈就把她往奶奶家一丢。倒不是担心她在家里没人管,吃不上热菜饭。而是男人的工资至今都要上交一半给他妈,那么叫她帮个忙,给看个孩子也是天经地义。越是不想管,便越要让孩子到她面前去晃,膈应膈应她老人家。
她婆婆纪家老太说起来,也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传奇人物,大妈妈和桃李妈的战斗力已经相当了不得了,往她老人家跟前一站,连做她的徒子徒孙都不够格。两个媳妇加起来,战斗力不抵她三分之一。
纪老太脾气泼辣凶猛,在纪家唯我独尊,不仅男人服服帖帖,两个儿子也都极其孝顺。早年大儿子刚结婚,因为新媳妇和他妈互相看不顺眼,他妈一声令下,儿子就出手把媳妇给打进了医院,媳妇当时怀着孕,当天就早产了,还没出月子,被婆婆欺负的上了吊,正好家里来亲戚,没死成,出了月子就带着孩子跑了。大妈妈是二婚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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