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周予一阵歉疚,他已经许久没有和莲舟一起入眠,也许久没有和她聊天了。几个月前周予在抽屉里看到抗抑郁的药,他装作没看见,他告诉自己要么是莲舟太矫情,要么是她和以前一样故意伤害自己以引起他的注意,莲舟的眼神越是凄苦、可怜、畏缩,周予就越想躲开她。
莲舟就像周予放在家里的一个珐琅花瓶,新来时每天都要擦拭爱抚,后来看腻了那些斑斓的颜色,花瓶就落了灰尘,似乎也不值得擦拭了。
到家了。周予知道妻子睡眠浅,加之懒得洗澡,怀着今夜突如其来的歉疚感,他拖着醉体往书房走。
莲舟听见客厅里的动静,浑身血脉喷张,她提起门边的棒球棍,慢慢推开虚掩的房间门。
黑暗里,湿润的风从敞开的大门灌进屋,书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莲舟没开灯,她屏住呼吸,握紧棍子,大步走过去,朝那团晃动的黑影用力一砸,黑影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倒在小床上,随即发出叫骂声:“你疯啦?!”这一刻的莲舟已经失去了听力,她拼死又砸了一下,这第二下是她早就计算好的,一把黏糊糊、热乎乎的东西溅到脸上,她抹了把脸,扔下棍子,打开灯。
这个面部血肉模糊的人是周予,莲舟认得,她脸上刚浮起的笑意还没来得及退场。
莲舟飘起来了,她终于变成了那只塑料袋,没有灵魂,没有反抗的能力,被车流肆意玩弄。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许久,莲舟从悬浮里惊醒,她伸手去试探周予的鼻息,他仿佛还在呼吸,莲舟一激灵,俯身去听他的心跳,他似乎没有心跳,莲舟不太相信,又测他的鼻息,若有若无,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莲舟把冰冷的手收回,塞到睡衣里想暖一暖。她心想,周予不会死的,他有一次在高速路上出车祸都没死。又想,那个人杀人犯说不定就是周予?自己杀他当属防卫过当。莲舟掏出手机,在搜索栏输入一行字:怎么判断一个人真的死了。
“他没死。”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莲舟感到浑身血液猛地沸腾起来,她转回头看,一个穿粉红色风衣的清瘦男人站在眼前,他面庞端正,笔直地站着,正直勾勾看着莲舟。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莲舟脱口而出:“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脸上扮出阴森森的笑:“我都看见了。”
莲舟喉咙里好像有张魔术贴,她徒然张着嘴,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青白灯光下,因为羞耻而全身泛起粉色的莲舟就像一粒刚从沸水里捞起的虾仁。男人从容地向前走,莲舟瞥了一眼门边还在流血的棒球棍。男人说:“他没死,你看见了吗?等他醒过来你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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