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了元孟的声音。
“……皇兄说的是。”
带着清浅的笑意,好像真的很赞同对方的模样。
宋灯停下脚步,突然有些紧张。其实上一世病倒那天,下值前她才见过元孟,也不算太久没见。
那一日,元孟遣人唤她去了乾清宫,宋灯跪拜又叩首。纵使后来元孟屏退他人,让她坐下不必太拘束,她亦恭敬地垂下眼,没能好好看清他的脸。
只依稀记得,他的眉皱得很深,双唇紧抿,微闭着眼,看起来并不快乐。
他富有天下,却仍不快乐。
宋灯知道他为什么不快乐,朝廷积弊已久,他想要革故鼎新,却非一日能成之事,难免劳心劳力。这是她所能帮他的,于是她投身案牍,日日夜夜,不曾松懈。
那时元孟与她闲聊,问她差事中的种种琐事,宋灯一五一十地与他说,见他面上神色稍微放松,心中便有些心疼他。
元孟潜龙时的旧友,如今都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可一旦成为君臣,有些东西便变了。好在他还有一个宋灯,好在宋灯喜欢他。
宋灯也与他做君臣,却并非因为生杀之权被他握在手中,而是因为君臣的名分总比一厢情愿之人来得清白,也不那么让人发笑。她守着君臣的界限,是怕自己忍不住亲近他,而一亲近,便会被他赶远,那他身边便再没有人了。
这种从不宣诸于口的爱意与关心,元孟应当是不完全清楚的。可他能感受到,与宋灯说话后重新平复下来的心,哪怕只是最无用的闲话。
不昏不亮的宫殿中,两人坐的不远不近,男人闭着眼,女人低着头,实在不是一副很亲昵的画面,却又隐隐和这世上旁的一切分隔开来。
那画面在宋灯眼前淡去,她躲在树后,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向声音的来源。
如果说,政事上的疲倦她能同他一起分担,那么感情里的缺憾她实在不能为他填补。她对他和于暮春的故事只知一鳞半爪,也没有自信能让于暮春回心转意。
但是……倘若他能喜欢上她,那么她也会还他十分。到时,他是不是就能快乐了?
透过缝隙而见的元孟,正微微笑着。很巧,他今日也穿了件白袍,只上边用金线绣着云纹,远远看着也有几分暗华。元孟身形高挑,看起来也偏瘦削,但宋灯知道,他锦袍之下并非文弱公子身躯,而是寒暑不辍练出的玄机,那双手,挽过弓,提过刀,最乱的那一晚,杀过数十人,上边沾满了受死者的血。
而此时此刻,他被成王与三皇子夹在中间,脸上的笑意带着点谦卑,好像什么也没听闻,完全不为所动。
成王与三皇子争锋相对,不便明着撕破脸,便随意拿个生母为通房的勋贵子弟做筏子,要元孟为他二人观点判个高下,全然不顾其中几多暗合,元孟又如何尴尬。
元孟打了个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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