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宁白了她一眼。
虽然下一刻他就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硬生生将那神情憋了回去,可宋灯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时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荀宁不咸不淡道:“宋小姐身体好得很,再活个三五十年也不是问题,非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平常思虑过多,空耗精神,若想要长命百岁,那可要改一改这事事思量的性子了。”
宋府的人这样急匆匆将他请来,他还以为是什么难解的急症,如今只是这毛毛雨一样的小病,叫他怎么能不失望。
宋灯虽不能准确猜到荀宁心中所想,但看他神情,结合他从前事迹,却还是猜出三分,也不跟他计较,只顺势叹道:“看来这就是慧极必伤的道理,只是我虽算不上聪明人,但一日不思量,便一日提心吊胆,怕是做不到大夫开的这药方子了。”
这话倒让荀宁多看她一眼,难得温言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你若是觉得这道值得,那三五十年亦胜过百年。”
宋灯道:“那先生的道是什么?”
荀宁定了定,道:“你有求于我?”
宋灯笑了,她就知道,以荀宁这个性子能活这么久,不聪明是不可能的。她才说了这么一句,荀宁便知道她意有所指。
宋灯这才开门见山道:“我听闻先生扒死者尸骨。”
荀宁不说话,想着先听听宋灯要他做的事难不难,再盘算有没有可能在州府大人手下跑路。
宋灯道:“我不是想威胁先生。”
荀宁忍了又忍,还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刚刚那还不是威胁?
宋灯笑道:“我知道先生的脾气,我若直接请先生帮忙,先生怕是不愿意听,所以只好出此下策,想来先生现下愿意听我细细说来了。”
荀宁看着宋灯笑吟吟的模样,又想起他刚刚把出的脉相,忍不住想到,难怪这小丫头难对付。
宋灯这才收了脸上的笑,道:“我方才问先生的道,是因为我佩服先生对医道的求索。先生偷尸剖解,难免让人觉得亵渎死者。可究其本心,却非为亵渎而亵渎,而是想用医术救活更多饱受病痛折磨的尘世之人。说句诚心话,便是多少能理解先生一二的我,想到有些被先生剖解的死者,也会担忧他们不得安息。可要说责怪先生,我却也生不出这份求全责备之心。”
荀宁沉默,但看他样子,却是将宋灯的话听进去了。
宋灯继续道:“我有一友人,他外家祖上曾有人生过怪病,药石罔救。如今他母亲身上也生出些症状,虽不像记载上那么严重,看起来却像是同一病症。友人四处寻医问药,却无人敢治,无人可治。我今日就是想问先生,愿不愿治,可不可治。”
宋灯知道,再过五年,荀宁或许可以治这病,可她不知道现下他能不能治,敢不敢治。要人治病,威逼利诱自然可行,但最好的,还是他打从心里愿意去治。
荀宁没有立时回答,而是陷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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