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对方仍会闭目养神,不想这次却有了动作。
那人长长吐了口气,伸直曲着的腿调整了下坐姿,缓缓拿下脸上的帽子,露出一双温和的眼眸。
看到面容,沈东胜顿时觉得原本舒适的座椅像是长满了钉子,坐着十分的不舒服。他略微欠身,想要站起来,但是汽车的顶就那么高,即便是再站也不可能像外面那样。
他只好离开座椅弓着身子,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秦,秦三爷。”
“沈老板,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秦宏源将帽子收至胸前,轻缓的点点头回应他的惊讶。
沈东胜道,“多谢您记挂着,勉强能糊口度日。”
“沈老板替元家的商会挣了那么多钱,勉强糊口是不是过谦了。”秦宏源深深看了沈东胜一眼,脸上没有多余变化,只是说出的话却让沈东胜额头不断流出冷汗。
自从城内势力清洗,他就从监牢里出来了,说起来,秦三爷还算他的救命恩人。出来后他不想继续经营锦绣坊,恰好元家老太太想要邀请秦三太太入会的事情提醒了他,于是他便找个机会进了商会。
本来是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随意能糊口便可,谁料元老太太听说了他的过往十分感兴趣,直接委以重任。
他经历过绝望,更加懂得感恩。
元老太太敢用他,他便实心实意为商会做事。既然想要拓宽销路,洋人这块便隐藏着巨大的利润。他把以前藏在心里未曾实施的刺绣想法付诸实践,直接换来巨大的胜利。
只是没想到,收益与风险共存。
商会获利的同时,也引来了多方觊觎,连带着他和家人也卷入了这场漩涡。
想到这里,他不由收敛表情,沉默的垂下头,“不管三爷信不信,我都要说一句,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钱。”
秦宏源仍旧面无表情,“不是为了钱?”
“是的,不是为了钱。”沈东胜艰难的开口,他想起煎熬的牢狱生活,想起出来后居住的地方以及他太太被风霜打过的脸庞和女儿带着苦涩的笑容,脸上的表情渐渐沉重,“为了活下去。”
“我以前为了钱做过很多坏事,引诱别人陷入绝境,逼迫他们去偷去抢卖儿馀女,这些都是我的罪,所以沦落到牢狱并不无辜。可是我的妻儿是无辜的,我做了什么,都不希望报应在他们身上。”沈东胜看向窗外,残叶在寒风的裹挟下被抛向空中,随风飞舞,“所以,我得让他们活下去。”
“我知道三爷找我是为了什么,我也很想帮您和三太太。但是,”沈东胜头垂的低低的,像是被风雨打弯了腰的果实,攥起来的手掌撑着膝盖,将腰弯的几乎打个对折,语气沉重而又悲凉,“秦三爷,对不起,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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