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翰儿朵里,装饰得与中国王公贵族的寝殿毫无二致。金色的宫帐顶,垂下密密匝匝的青绿流苏,为墙的毡布上,绣满了繁复而意寓吉祥的蒙族图腾。镶了金的门槛,镀了金的撑栏,碧玉盘,银羹匙,透过柳编的窗眼能见到蓝得澄澈的晴穹,也能看见黑得耀眼的缀满了星芒的夜空。可是,自打厉北山踏入这富丽堂皇的翰儿朵以后,便是一门心思地想逃出去。
本是蒙古国的上宾,却用一个“逃”字来形容他这些天的心境,着实叫人感觉到了有些狼狈的意味。蒙古国的首领棋高一着,在签订停战协议前,便派人知会了远在奉天的厉震霆,蒙古方面,希望通过联姻的方式,来加固蒙奉双方的友谊。
厉震霆首肯了。于是在那张协定的最后,多了一行厉北山看不懂的蒙文:
着奉系少将军厉北山与蒙古国其其格郡主结为连理,以祝蒙奉世代交好,永不开战。
厉北山大意了。在那张协定上,盖上奉军统帅大印的时候,这场仗,对他来说,还是输了。
他已经躺在雕花的矮床上装病几天了,今夜,他便想装个吐血,来诓骗这蒙古国的可汗,以便逃走。
一想起这“吐血”的伎俩,还是从那个丫头那儿学的,厉北山便又情不自禁地在脑中描摹出她那张狡黠的笑颜来。她聪敏,果敢,无畏,且明理,他好像已经没法从她身上找到一个哪怕只是很小的缺点。就连她偶尔的耍耍小性子,此刻回想起来,那都如蜜糖一般,能令他偷偷藏着,笑上好久。
相b她的可爱,他把自己定义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趣者,既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讨人欢心,也不会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心思,学一些欲擒故纵的把戏。而很多时候,从他的行动上所表达出来的,便十分容易让人误解为是一种没理由、没感情的纯粹占有欲。
在那种情况下,他很难去对她解释什么。但他认为,自己已经在一点点地改变了。只是这种改变,还需要由她来鉴证。可她的人现在在哪儿?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便会没理由地一直疯长,就如毡包外面的那片草原,没人能够抑制住它的生长一样。
他想她。那种感觉是如燎原之势在与日俱增的。透过柳编的窗眼,只能看到无趣的天空,却见不着她的一片衣袂。
他失落地阖上那对沉倦的眼皮,脑中复杂的思绪还未散去,便听到帐外传来了郡主其其格的声音。
厉北山翻了个身,控制不住地头疼起来。
“厉阿哈!厉阿哈!你快起来瞧瞧,我把什么人给你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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