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转头看向姜铎,尔扎都惹微微眯缝起眼睛,接着说
“其实八年前……柴刀要是没受伤,我直接就把他带回来扔给姜明远了。”
“……”没料到尔扎都惹会说起小涛受伤的事,姜铎低下头却认真竖起耳朵
“他挺想……回来的。”尔扎都惹接着说,咽下去了一句清醒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你,可迷糊打盹的时候却喊过无数次。
“只是他撞到树干上,伤了骨头断了腿,肋骨骨折,断面刺穿了他一部分脏器造成大出血。佤邦那地儿医疗条件一般,好不容易才救回他一条命。但他那腿人家明确表示治不了,治好了也和他妈一样,一辈子是个跛子,我看他那阵疯狗似的暴躁得不行,就问他敢不敢冒点险重新接骨。他答应了,所以我就用彝山的草药和土法子给他接骨,比较折腾,也比较遭罪,而且断面骨痂生长的特别慢,才躺了那么长时间。”
肉松面包连着外包装的塑料袋被捏出刺啦啦的声响,姜铎忍了一忍,没控制住
“你帮他接骨,他怎么还会起褥疮?”
听见这个,尔扎都惹耷拉着的眼皮掩得更深,火舌跳动,晃得人心慌。
“岩盘和佤邦军政府关系密切,城里我们不能待,就躲到山上的烟农家里。那会儿好多接骨用的草药掸邦没有,我只能回川府去找,就把他留在佤山烟田旁边的农棚里养着。那户烟农也是好心,看他一个半大孩子天天夜里疼得冒冷汗,被褥都是湿的,就熬了点大烟壳的水喂他。他那脾气你也知道,疯起来谁也拦不住,知道自己喝了烟壳水以后,他直接拖着腿爬到田埂上,烧了人家的烟田,那可是人家烟农一整年的心血,还差点没把他自己也烧进去。”
说到这,尔扎都惹顿了顿瞥了姜铎一眼,见他只是边咬面包边静静的听,便接着说:
“那家人心善,没把他直接打死在烟田里,就把他绑在床板上等我回来,那段时间他一直不肯吃东西,营养跟不上。等我回来时才发现他肩胛、腰骶和足跟起了压疮,好在那会还没有烂到骨头,刮了腐肉在敷了一段时间的药,也就长好了。”
食不知味,姜铎把咬剩下的面包重新封装好塞回包里,手肘杵着膝盖用两手手掌覆着脑壳,越收越紧,压抑的尘灰和碎屑被火光映衬出细小的影子,在他四周慢慢的飘。
可过了一会儿,他却重新把背包打开,拿出面包撕了包装继续大口嚼,像是在咽石块。
“他不会回来,我知道他想回来,我也知道他想着我,可他肯定不会回来,即使没受伤他也不会回来。”
艰难的吃完面包,姜铎又拧开瓶盖一气儿灌进半瓶水,仰着头,哽咽的滋味顺水呛入心肺,抽走氧气,胸腔处有被扭曲挤压的疼痛。
褥疮他见过,又叫压疮、压力性溃疡,多见于长期卧床得不到及时清洁、护理和营养不良的病人身上。
浅表溃烂患处又臭又疼,有些鸡蛋大小的创面直接烂到肌膜、肌腱和骨头,有些表层皮肤完整却有红肿的一片,界限分明,轻轻一按底下就流脓,如果救治不及时只能截肢。何况身上还有别的伤口,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承受那种痛苦,何况他的小涛哪会儿不过才1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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