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在地下扎挣着,又哭又骂,朝着小程氏咬牙切齿,双目如血。
陈婉兮却猛然起身,冷声喝道:“胡说,这世上怎会有这等荒诞残暴之事?!只为自己求子,便活埋虐杀幼儿,这是畜类所为!”
身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听到这样的事情,令她万分震怒。她只觉仿佛一股热潮在自己的胸腔之中汹涌澎湃着,两耳甚至有些嗡嗡作响。
阿兰歪着脸,斜眼看着她,嗤笑道:“嘻嘻嘻……荒诞?是啊,这事儿荒唐的紧,可偏偏你们这样的富贵人家就是信啊。你问她,你问问她,我说的是不是假话?太太,我的好太太,你这一胎是怎么会怀上的?啊?”
陈婉兮看她神色狂乱,已无几分理智,便扫了一眼小程氏。那妇人脸色煞白如鬼,身子抖成一团,缩在陈婧然怀中,似是连头也不敢抬。
陈婉兮心中猛地一沉,眼见小程氏这幅模样,那阿兰所言十之七八是真的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但更多的则是出离愤怒。
小程氏固然泼悍嫉妒,无耻下作,
她缓缓起身,向小程氏走去,轻轻说道:“你怎么说,也是做过母亲的人……”
“成了!”
老迈而带着威严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陈婉兮转过身去,宋母原本慈爱祥和的脸上,居然漫过了一丝青色的戾气。
宋母长舒了口气,沉声道:“这阿兰怕是疯癫了,她发了癔症,胡思乱想,竟敢下毒谋害主母。来人,且将她关押至柴房,待后处置。”
陈婉兮惊诧异常,满眼皆是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祖母,不由说道:“祖母,这草菅人命之事……”
宋母避开了她的目光,面上微露尴尬之色,脱口而出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话语:“我堂堂侯府门第,怎会有这等荒诞之事!区区一个乡下女人,随口的胡诌罢了,便能咬了侯夫人?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陈婉兮立在原地,一字不发。
阿兰却嚷了起来:“我没有胡说!我是京郊四十里外的小唐庄人,去岁我怀着六个月的身子,汉子却突发急症暴亡了。我一个女人,独自生产抚养孩儿,本说日子虽哭,倒也还过得。可恨我那大伯子,把我当做奇货可居,想法设法的要逼我改嫁,从我身上榨出钱来。我舍不得孩子,几次舍命相搏,方才没使他得逞。本以为他就此罢休,没料到有一日,我就去村口河边打水回来,娃儿就不见了。我疯也似的四处找寻,大伯说是京里一位富贵人家,因没有子嗣继承香火想买个孩子,相中了我的娃儿,所以他就做主把孩子卖了。”
阿兰一气儿说着,片刻也不肯停歇,生恐谁来堵了她的嘴,便再也没了这告发小程氏的机会:“我在家中哭的死去活来,一时想着这辈子都见不着我的娃儿了,我还有什么活头;一时又想着,他被大户人家买去做养子,从此就能过上好日子,兴许好过跟着我这个乡下女人。后来,我大嫂子看不过去,私下悄悄告诉我,原来我的娃儿不是被什么人家买去做养子了,是被人拿去做种子了!种娃娃,是我们小唐庄乡下风俗——谁家汉子婆娘生不出娃儿来,就讨个活生生的娃儿来当种,埋在卧房墙根下头,就能怀上。这等放屁的瞎话,我们乡下人还没有几个信的,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这样的贵人,竟然就信了!我的娃儿呀,我那才只有两个月大的娃娃呀,他还在我怀里哭,在我怀里吃奶呀,就被你们弄来,活活的埋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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