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说起二爷时,转动佛珠的动作就明显迟钝起来。等到袁嬷嬷说到“二爷嘱咐您,千万不必多牵挂,也不必为了他与侯爷置气,拦着大爷……”时。
老太太的手心猛地一紧,满面悲色的合了眼,一滴浊泪,便无声的顺着眼角深深的褶皱浸了出来。
见了老太太这幅模样,袁嬷嬷反而松口气一般,拿了帕子呈上去:“二爷带着伤处,还担忧着您着急特意过来了,您这又是何苦呢?”
“茂行是个好孩子,这话,只听你说,我就是心抓似的疼,再亲耳听茂行说起来,我如何受得住!”
袁老太太侧过头,话里满是真心实意的惋惜难过:“聪明懂事,又投殿下的眼缘,隔着七八岁待他如亲弟弟一般,原是最合适不过的……怎么就!”
二爷长在五福堂里,但以袁嬷嬷的辈分与资历,又何尝不是长在袁嬷嬷的眼皮底下?
袁嬷嬷虽为下人,但因着心头一丝不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开了口:“您怎得也不拦一拦侯爷呢?二爷这才伤了几日,也不是就等不得了……”
老太太闻言,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一般,猛地坐起身,神情凌厉:“够了,你我是等的得,宫中等得?殿下等得?”
“天大的一份从龙之功,没了茂行,再没旁人填上去,侯府可能等得?”
袁嬷嬷闻言一愣,不等开口,老太太却猛地坐起,咬紧了牙关:“当初我堵着一口气,硬将那几个小妇养的扫地出门,就是不许他们沾侯府一点!可偏偏剩下一个亲生的通儿,却是个只会掉书袋的废物!我与他老子一辈子体面荫封的官职,生生的叫他辞了!开朝时四公八侯,七十二将,在这盛京里,没了实权,顶着一个空爵位算个屁!”
“当初侯爷在时,在太-祖跟前是什么体面?那是府里是什么光景?几十年,几十年,我眼看着我与老爷一手打下的侯府一日日往下败落,我夜夜睡都睡不安生,一闭上眼就怕自个到了下头、见了老爷再抬不起头!”
“好容易我的姐儿争气,在宫里母凭子贵,封了中宫,得了太子,孙辈里又有了茂行聪明伶俐,我原想着,我原想着……”
说到这时,老太太已是气的手心发颤,语带颤抖,仔细看去,连湿润的眼角竟都有些隐隐抽动。
袁嬷嬷见状吓了一跳,她在五福堂里伺候了几十年,当然知道老太太这头风的毛病,一旦大怒大悲,就必是要犯的。
她伺候的久了,也自然能看得出,老太太刚才在众人面前闹那一场头疼,不过是半真半假,借着躲避接大爷的话头罢了,可眼下这神情,却是实实在在当真疼的厉害了!
头风这症泛起来不是好受的,尤其袁老太太年事已高,看着就更是厉害。
袁嬷嬷忙着去取了嗅糊药膏来,老太太分明脸色都已疼的发白,可口中还在低低的念叨着,仿佛是与谁解释:“不成的,府里等不得了,殿下自小就聪慧,单凭着自个在那深宫里越过一串的兄弟得封太子,就不是那等会顾念亲戚情分的性子,若是侯府无人无力,就算是亲外家他也不会另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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