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话少,君怀琅倒是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他看好了数字,便将软尺拉起来。
他这才注意到,薛晏似乎比平日里站得端正些,肩背挺直,像士兵在列队。
果真是从军营里出来的,一行一立,都有种与常人不同的气质。
仍旧没发觉异常的君怀琅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了一声,绕到了薛晏的身后,很自然地抬起手,将尺子的一端按在了薛晏的肩上。
他手下力道很轻,只是将软尺固定在薛晏肩头,像蜻蜓的尾巴尖,轻轻在湖面点出了一圈涟漪。
薛晏的后背一没来由地一绷,被君怀琅按住的地方,像是被点了穴,抽了筋。
而君怀琅一边拉尺子,一边随意开口道:“不过那天之后,姑母心情就一直不大好。再过几日,文华殿便要休课了,到那时,你若无事,能否与我一同去正殿陪陪她?”
温热的气息,正好能似有若无地落在薛晏的后颈上。
薛晏早年曾中过突厥的埋伏,挨过蛮子的一记毒针。那毒针取的是毒蜂尾刺上的毒,萃取而成,只中一记,便会让人半边身子都陷入麻木,从而丧失应战的能力。
当那温热的呼吸落在薛晏后颈上的时候,他脊梁一紧,感觉自己的脖颈上也挨了一记细小绵软的针。
但毒针带来的麻木,是绵密的刺痛,他的脖颈此时却是一片酥麻,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痒意,在他的四肢百骸上都过了一遍电。
他的脑子也因此有些迟钝了。
直到他身后的君怀琅没等来回答,又唤了他一声时,薛晏才勉强听见。
“嗯。”他强作镇定,掩去了方才的失神。
等嗯完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回想,刚才君怀琅问了什么来着?似乎让他去做什么?
在他身后,君怀琅听见薛晏答应,心下一直惦记的事便算落了地,笑着说了声:“那便多谢你了。姑母是喜欢你的,只是她性子娇气了些,需要你多迁就她。”
原是淑妃的事啊。薛晏勉强找回了些神智。他心道,这事小孔雀倒是可以放心,自己早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他家里的那些,自然也会拢进自己羽翼下。
自己虽看起来一副自身难保的模样,但其实要保护他们,并不算难事。
薛晏不动声色地垂着眼。
被正事分了心神,他后颈的酥麻也稍淡了些,甚至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复盘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是否有疏漏。
就在这时,身后的气息忽然近了。
“一尺三……一尺四……这是多少啊?”
君怀琅全神贯注,注意力都在手里的软尺上,并没注意到自己忽然凑近了薛晏,喃喃自语携着温热的呼吸,在他的耳边响起。
又一记细小的毒针,将薛晏的心神扎麻了。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他脑中忽然窜出了早两年在军中时,那帮兵油子说的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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