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婆紧握她的双臂,字字恳切:“好阿萝,听冯婆的话,不要再寻短见!外头见天的打仗,即便你逃了,你公婆也绝不可能扔下傻儿子去寻你,你只管揣好肚子里的娃娃,安安生生往那不打仗的地方去!等孩子养大,你会有儿媳,有孙子,有子子孙孙供养,不会像冯婆这般孤苦伶仃!”
阿萝哭起来:“冯婆……”
冯婆把她拽上岸,再次催促:“快回去吧!”
阿萝哭着点头,抱起洗衣物什回去了。
……
冯婆做的生意,不太干净,叫暗娼,村里人也叫暗门子。
以前冯婆自己做,后来年纪大了,加上年年打仗,村里许多人家都过不下去,便有些女人来冯婆这里“做工”,每做一次,分冯婆一些住宿钱。
因为男人都被朝廷征兵走了,故而来冯婆这里光顾的客人,大多来自附近驻扎的一个兵营。
这些大头兵手里有钱,却无处消遣,每日除了操练还是操练,日子过得苦闷,偶尔遛出兵营厮混,只要不惹出大事,他们的长官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冯婆为阿萝挑中的人,正是这些大头兵之一。
此人叫杨骁,生得人高马大,样貌俊朗,冯婆第一眼见到,便觉得合眼缘,若能和阿萝生下孩子,那孩子定然也俊秀可爱。
跟杨骁一起来的,是冯婆的熟客,叫张成海。
张成海揽着杨骁的肩,熟门熟路往冯婆屋里走,边走边道:“天天在那营帐里闷着,人都给闷臭了,今天哥们给你介绍个好地儿,保管你睡一个好觉!总不能哪日去战场上送了命,连女人滋味也没尝过几次!亏不亏?!”
杨骁懒洋洋的,“营里有女人,何必绕这么远的路。”
张成海大嗓门的道:“统共就那么十几个,看都看腻了!也就那个叫萍儿的不错,可她是百长看中的女人,谁敢沾身?”
说完话,张成海冲守在门口的冯婆嘻嘻一笑,问:“冯婆,阿惠在不在?”
冯婆笑道:“在,在,一直等着您呢!”
“冯婆,也给我这小兄弟安排个小嫂子呗!”张成海嬉笑道。
来冯婆这里做工的,都是村里的媳妇嫂子,家里没有男人,又要养老人孩子,不得不委身出来赚活命钱。
冯婆笑眯眯的说:“不巧,现在屋里只有阿惠一个人,要不您先过去?老婆子给两位烧点热水,等晚些了,多来几个媳妇嫂子,再看您这位兄弟喜欢什么样的……”
“成,再给整些酒菜来!”张成海摸出一枚碎银,出手很是阔绰。
他拍拍杨骁的肩,给兄弟一个嘚瑟眼神,说:“哥们,我先去了~”
杨骁:“……”
“小军爷,您这边请。”冯婆弓着身子,将杨骁领去院子里另一间房。
屋门打开,里头昏黑一片,不知是不是杂物房改的,连扇窗子也没有,不过床褥卧具全齐,有桌有椅,冯婆点燃烛火,又端来茶水,哪怕没窗子,也比兵营不知好了多少倍。
至少没有某些人的臭脚丫子味儿。
杨骁直接在床上卧倒,抻了抻胳膊,甭管今晚有没有女人来,就这么睡一觉也舒服。最近操练得紧,据传齐国马上就要打过来了,这样的安稳觉以后会越来越少。且睡且珍惜吧。
“听军爷口音,像是渝北人?”冯婆问。
杨骁微愣,笑着坐起身,“瞧您一把年纪了,耳朵还挺尖,我家是渝北的,岚山村,您知道吗?”
冯婆回道:“我夫家一个妹妹嫁去渝北,不过去的是兰坡村。”
“兰坡村……”杨骁回忆片刻,轻轻摇头,“没听说过。”
说完一笑,自嘲道:“我出来时才十二岁,半大小子,周边几个村子也没混熟,一转眼都快十年了,也不知家里的老娘怎么样了……”
冯婆试着套话:“家里没有兄弟姐妹照顾吗?”
“四个哥哥被抓去当兵丁,音讯全无,我走的时候,家里只剩老母亲一个。”杨骁苦笑,他平日里寡言少语,看到冯婆难免想起自己的母亲,多说了几句。
冯婆又问:“即便兄弟不在,那叔叔伯伯……”
“我父亲,连同五个叔伯,一起被皇帝抓去修皇陵,死在半路上了。”杨骁淡淡回道。
冯婆心中惊叹,真真了不得,家里连他一共五个男丁,再往上父辈又有六个男丁,阿萝若想一举得男,运道可不就在应这男人身上?
杨骁察觉到冯婆的目光异样,狐疑的看她一眼。
冯婆忙赔笑道:“您先歇着,我去外面招呼。”
说完话,小心翼翼关上门,便马不停蹄往阿萝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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