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与辛鸾耽搁了一回儿,济宾王踏进天衍帝的寝宫时已是一盏茶后了。
外堂值守的内监看起来年纪不大,天衍帝服了药,他就站在铜壶边紧盯着上浮的木刻,一边留意着内室的动静,目光一刻也不敢移开。济宾王进殿的时候,他躬身一拜,也不内室通传,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进去。
天衍帝单就济宾王还朝这一日就进了三次药,凭着药物托着的那股元气一直坚持完了封赏、祭祖、夜宴,而此时他于寝榻上卸下了九旒的冠冕,头上的只系着一根玄色的绸带,见济宾王迈进门槛来,他揉按着太阳穴的手指停了停,抬眼,先怪道,“我着人用抬舆接你,身上怎么还落了雪?”
济宾王道,“刚看到了殿下,和他说了几句话。”
喝了汤药,天衍帝精光四现的眼睛也昏眊起来,他疲累地捏了捏鼻梁,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原来是阿鸾啊……”
他左侧的茶几上摆着的还有一盅没有撤下去的药碗,说着他随手将手里的钗环放到旁边。那是一只古旧的钗环,能看出被主人经常抚摸把玩,最上顶的花瓣已经落了瓷釉的颜色,被人摩挲得露出苍翠的玉质。
天子居所惟王后配共居之,其他妃嫔虽以次进御,不得恒居。
这是天衍帝三年帝王定下的死规矩,济宾王知道兄长虽有后宫十几位妃嫔,但哪怕最受宠的西宫娘娘也很少会召入寝殿,女人的东西能出现在这间寝室的,只可能是先王后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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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宾王坐在寝榻一侧的绣墩上,寝殿内窗牗开着半扇,透过那半扇窗可以望见洞开的殿门和远方昏暗的雪夜,天衍帝还想着夜宴的事情,喃喃自顾道,“阿鸾今天倒是出人意表,多大的娃娃,臣子议事也敢来掺和一下。”
济宾王垂着眼睛,轻轻道,“中枢逼宫下旨,他是怕惊了王兄的驾。”
天衍帝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战场上走出来的人,多大的阵仗能惊孤的驾?”说着说着,他声音又低回起来,“是了,他才几岁,他没见到这样的阵仗,看到殿上那一幕该是又害怕又难过才是,孤在他这个年纪,也想不到君王还需要跟自己的臣子斗法。”
“斗法?”济宾王眼中闪出了光,想到今夜夜宴的一幕声调隐有杀气,“那是您还愿意抬举着他们罢了,高辛氏的江山、北境三千里幅员,是赏是罚王兄大可圣心独断,不必他们来指手画脚。”
天衍帝静静听着,拇指揉按着自己的脑袋,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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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天衍建朝初年,济宾王还不像如今这样不管内政。
高辛氏族谱中,天衍帝辛涉行一,济宾王辛涧行十二,兄弟二人年纪虽说差了十岁有余,但感情却一直亲厚。建朝后兄弟同心,志在霸业,建制、分封、书同文、车同轨,谋动于密室,传令于天下,齐心协力应对多少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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