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追白马,少年不知不觉中,已于一次次的锋芒折损中剥脱出青年模样,过了这个元日,屈指算来也有二十一岁了,整个人长腿长脚地站起身来,比他这个老师还要高——到底不是小孩子了,人长大了,早已打不疼了。
老人看着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默不作声这几日,心中不知如何就等着他发作呢,思到此处,他一时生出怒其不争的痛恨来,颠来倒去地在嘴边说了几句,“好啊……好!大了,你们都大了……”
他刚刚疾言厉色咄咄逼人,邹吾都不觉得如何,可此时一露出失望的目光,原本还算从容镇定的邹吾立刻慌乱起来,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回望他,开始辩解:“老师纳我们进门,我还以为……”
“你乱以为什么?”
老人瞪了他一眼,威势十足倒竖起眉毛,“我救个小娃娃你就以为我同意了?你把他血糊糊地抱过来,追兵在外,我是能把你们扫地出门、赶到大街上吗?!”
他气狠了,说着啪地把弓弩一撂!
邹吾叹了口气,他明白老师对他的担心,可思来想去,却还是只能一脸难为地抬起头,轻声笑道,“老师不做完,那这弩可就只能是个残次品的命了,任学生满天下去找,也找不到敢续貂的人了。”
“你少来插科打诨!”
老头瞪了他一眼,不买他的帐,只看得出他面上执礼甚恭,内里却不知悔改。
右手狠狠抄起木条,咣咣地敲起桌案,“邹吾,你是多吃了高辛氏一口米,还是多受了高辛氏半点恩?这么的豁出性命,这么的奋不顾身,怎么?守职不过数月,还与辛涉生了君臣之义了不成?”
这话问得重了,邹吾知道此时多说多错,再不敢窜火了。
老头却暴躁地喝了一声,“呆着做什么呢?回话!”
邹吾语调低垂,也不抬头,低声问,“老师让学生回哪一句?”
“最后一句!”
老者一抖素色袖袍,撇开木条,以掌做刀敲击在案上。
他这一声大了些,中庭中的少年们都听到了声音,三三两两地停了下来朝这边张望,邹吾在心里小心地措着辞,步履缓慢地去将那洞开的窗牗合上,遮住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回转后,他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答案,只能道,“老师说笑了,学生进宫不过四十余日,哪就有什么君臣之义。”
说完,他敛眸屏息立在原地,恭谨地等着老人的发落。
谁知屋外却忽地传来熟悉的一声,“哥哥是没有君臣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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