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尽实,甚至可以说的上含糊其辞,但辛鸾也算是摸清了邹吾的词令习惯,知道这大概又是一户游走于明暗两道的人家。不知道为什么,若是以前在神京时,他听到有人涉黑道,他大概会心生厌恶,可如今,他听闻这些事,只会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一声。
邹吾见他忽然停下脚步,还以为是看到别人家如此欢腾,想到了自己父亲薨逝未久触动了愁肠。他记得王庭时辛鸾是爱穿红、穿妃的,可这些日子,这个小孩儿却坚持穿白,想他远在南阳,连为自己守孝却也不能,邹吾也不由替他生出一分寂寥来。
他伸手去拉他,轻问,“怎么了?是想家了嚒?”
其实此时还在国丧期,神京上行下效,估计全城都死气沉沉不敢稍露欢颜,偏偏南阳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热闹得仿佛没有国主薨逝的事情一般。邹吾沉吟着缓缓道,“国丧期命诰四方,但这里乡泽小城,婚假、祭祀、饮酒、食肉,许多事情的礼数不如神京那般周全,也没有什么体统,你不要太介怀。”
“啊?什么?”辛鸾没防他忽然扯到这里,愣了一下神,反应过来又道,“……没关系。”
他跟上他的脚步,从人群里艰难地往外挤,“爹爹生前说过的,个人有个人的日子,王公贵胄也好,平头百姓也好,天下吏人若为他愁眉苦脸许久,这事儿反倒不美。古礼有出临后三日释服,服丧这种东西,他说他不看重的,也不用所有人都来。”
丧期重孝是王国应尽之礼,邹吾没想到辛鸾身为王族嫡脉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更没想到天衍帝生前竟然言传身教到这个程度,迟疑了一下,轻声宛如叹息,“他是明君。”
“他是明君……”辛鸾抓着他的袖子,眨眨眼,“这个倒是。”
其实辛鸾现在觉得心情好多了,他刚才慢慢寻思过来,才明白邹吾带他办“照身贴”意味着什么:他将有一个崭新的合法身份了,不管之后如何盘查,他们一路关津都会顺顺利利、畅通无阻——这三天他在小院里都满心惶惶,颠沛流离四处追杀的日子他真的是够了,而邹吾这个准备简直一劳永逸、釜底抽薪,让他怎能不欣喜?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西市,”邹吾听出他的喜悦,也笑了,“别急,那人跑不了,出了大宁坊很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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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府是在大宁坊口第右起的第三家,他们顶着人流走出坊门,外面正是一条四方八达的十字街,街口标识清楚,可直通公廨、牌楼、东西两市等重要去处,但不知为何,此处本来宽敞可供五道马车并行,如今居然人流车马的堵住了。
“南阳街头可真热闹。”
“南阳是小城,可这儿的药材都是大宗生意,是要销往四地的。”
“你不是说这附近还产玉石?”
邹吾轻轻笑了,不是笑他无知,就只是宠溺的那种笑法,“玉可不是谁都能开采分销的,哪怕是原石也受着层层管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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