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前问过邹吾,说,“一般通缉令多久会放宽?”
邹吾迟疑了一下,说,“三五年罢。”
虽然他也知道弑君的罪名不会这样的放宽,但是他的确还是希望有一天世人都忘记了这件事,让他可以不必为这件事所扰,好好的在西南生活。
就像邹吾也问过他,当初北君落没,天衍帝下旨让他拟娶北君二姝,是否也有稳定北方的考量。他说他不清楚,但是以他对父亲的了解,就算有,那决定他决断的也不会是因为这个。
“为人君者,平衡四方势力在所难免,可是他也不单是要讲利益的,他还是要讲道义的……制衡不代表要摧折忠贞之士,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就譬如有冤之人,若真的含冤而终,生人的魂灵也该当不安……”
当时辛鸾说的很认真,只是他不确定邹吾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有所指,男人垂着眼睛忙着什么,在他说到“安”的时候,忽地一个抬眼——
日光璀璨,那双眼睛偏偏刹那间将天光都吸尽,辛鸾离他过近,仿佛八星八箭地被刺穿了心口,瞬间失去声音。
南阳大火之后,辛鸾说过邹吾长得好看,邹吾便没再易容。可那样英俊锋利的五官,见多了真是折寿,他沉默又深邃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那眼神的力度仿佛能看穿他,让他整个人都开始战栗。
辛鸾在练刀的时候才会慢慢冷静下来,明白为什么以红窃脂之傲慢一定非邹吾不可,他那时候就合理怀疑她找丈夫纯粹是看脸。
但是很多年后红窃脂义正言辞的否定过他这个判断。
美丽的女郎后来死于一场别人对她的恶毒的谤诟,而死后那些谋杀她的男人们还在传看着她的一只袜子,神情津津不胜歆羡,那个时候辛鸾才能稍微理解她说的话,她那句,“世间的男子并非都是你和邹吾的性格,他们大多狂傲粗鄙,不知待女人有多残忍……”之后她又说,“你若不信,就找个稍有姿色的女人对他们示以爱悦,且看那男子之后再待那女子的态度,就知道他品行、涵养几何。”
那个时候还在渝都,她的声音那么伤感,意有所指又那么明确。辛鸾那年年纪太小,只能联想到邹吾身上,以为她在感慨这个世上,她有机会所识之人,再没有邹吾那般不爱她却依旧可以敬她、重她之人。
后来很多年,他去桃花冢上为她祭酒,他才知道,他当时稚嫩的联想一点都没有错,她就是遗憾,遗憾既让邹吾先认识了她,又让邹吾认识了他辛鸾,生生给她添一份终天之憾……她当年是真的心悦诚服地爱邹吾一场的,再之后,她一生感情艰难,哪怕破釜沉舟,最终还是溺毙于情海。
·
且说辛鸾北上南阴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