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低头瞅了他一眼,仰头,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无奈——她又不能真的动手推他,就只好陪着他在风口吹着。
又如此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夜幕中,东方启明初露。
正等着,辛鸾的眼睛忽地亮了,提着衣摆猛地站了起来。
女使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终于不说“鞋不合脚”,“走累了“,”要歇会儿才能走”这种话打算进殿了。谁知辛鸾风一样踅回了刚来的山径,几个女使不明就里,追过去,却又见小太子迈着造作的中步又走了回来,一步一步,走得那叫一个虚实交错,稳重端庄,唬得她们一群人一愣一愣的。
而且,时间就是那么巧,等他再路过宫门口的时候,正是邹吾疾步走过来的时候。邹吾被守卫盘查停在了门内,看到辛鸾还明显地愣了一下。
而旁观全程的大女使,就眼见含章一副“哎呀!我才到,你也才到啊!”的造作模样,神在在地朝着宫门口的守卫摆了摆手,吩咐道,“放行!他也是来与会的。”这才矜持地朝邹吾一点头,也不等人家,直接举步朝中殿快步走去。
一众女使:……
很显然,让她们摸不着头脑的还在后面,就在快走到巨灵宫中殿的时候,含章太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声不吭地又开始慢慢走。
其时按照南境礼仪,位尊者前,位卑者后,女使们簇拥着辛鸾走在前面,邹吾理应陪驾在右后方缀着,但是含章太子最开始还迈大步,最后中后段这步子啊,是越迈越小,越迈越慢,走得女使三列根本是迈不开脚,最后一个个都识趣地推荐,主动走到邹吾身后。
来来来,我们碍事,你们并肩,你么并肩!
最后,在辛鸾接二连三的“不以为意”中,终于在最后的四百步,他和邹吾从一前一后走成了平肩之礼。
中殿面阔九间,进深足有十架椽,外观之宏伟,体量之巨大,难以想象。直迈上中殿的台阶,辛鸾终于正色,被向繇的女使引着快步往议事正厅去,直等着两扇紧闭的厚重石门开启,他像是平地的情绪像是无意中牵起了小小的褶皱,无人注意中,迅速地用手背碰了下邹吾的手背——
两个使女引着,石门在四个人身后缓缓合拢,掩住了殿外巨大的瀑布之声。议事厅石木相交,混金彩画,雄伟奢靡中丝毫不乱,除了两排南海黄花梨木的大椅和长桌,一方偌大的铜香炉矗立中央,香烟袅袅不散。
“殿下,这边走,在西偏殿暖阁。”
辛鸾点了点头,朝西刚折了几步,一声高声叫嚷就扑了过来:“向副啊——!你可不能这样啊——!”
辛鸾一懵,登时被这一句江湖路远打了个措手不及。
就听暖阁中的人继续吼道:“你是左副相,我是右相,论职别,我们也是平级!我们之前说好多少人啊?四千人!之前就来了三批人了,今晚两艘船,一船是赤炎军的将官和家眷也就算了,一船可都只是老百姓!……这群人不知道在南阴墟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说辛涧要杀人,结果全都往南境跑!一船就快要一万多了!……别跟我说没那么多,我还看不出吃水吗?我们渝都才多少人?都畿三山两川也就是六十万而已,渝都三层坞台也只有四十万而已!你现在就塞了一万人给我,那后面还有没有要来啊?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你让我往哪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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