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吾站在高台上,见之难过,闻而伤心。
这些新兵不知道,他们都是以他的名义征来的,他们入公门,原本就只是含章太子和向繇一场慷他人之慨的交易——可这些人也就是十七八九岁,年纪轻轻,不识字,年龄上心智上都是孩子,上级玩弄他们,疏忽他们,蔑视他们,世事茫茫,他们只是无人照料的灵魂,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没有定力,没有良知来抵御小恶与大恶,没有智慧来对付天地不仁。
他们真的好比一只刺猬,辛鸾塞给邹吾,让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可封城令下,武道衙门作为渝都人数最多的武装,冷衙变热,职部挪移,面向百姓,一朝得势,人人都是一片舍我其谁的雄心:他们觉得自己对朝廷有责任,沙中建塔,搭出虚幻的骄傲,唯独不觉得自己对百姓有责任,甚至还隐秘地觉得国家和百姓之间利益难以两全,为了国家,必然侵害百姓。
那骄傲,自卑又自负,伟大又渺小。
邹吾见了,慨之叹之,失望愀然。
“可太子殿下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刘初六蹲在灶膛前烧火,烧得犹不死心,“……就是让我们做这样的事吗……这样琐碎的事?”
墙角有几堆柴草,梁上凝结的水珠混着尘埃滴下乌黑,邹吾拿着长柄的锅铲,挑干净的调料,仍是撒得硬邦邦的:“不然呢?”
刘初六喃喃地耸肩膀,好似雄心壮志浇灭在一刹那,“不知道才问您呐,您是太子殿下的近臣,他那么倚重您。”
邹吾垂着眼,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伤他励志忠贞之心。
封城之前封城之后他就没抽开身跟阿鸾说一话,他们一个在峰顶,一个在山底,政令推行全凭对对方的了解取法乎上,摸黑过河,刘初六问的,就算他和辛鸾见了也不会讨论啊。
“今年元月十五,东境南阳深夜大火……”邹吾翻炒的动作转慢了,“当时太子殿下受困火海,逃命时仍不忘抱住一只跑不动的小鹿。”
刘初六抬着头,缓缓睁大眼睛:厨房衰黑,偏偏邹吾身披光芒。
“他救火不只是为了救火,是为了救火中的生灵,他抗疫不是非要和这病过不去,他是要救患了这病的百姓,他亲自来武道衙门,也不是为了另降大任,是因为你们的本职任务就足够重要,所以他才器重你们——我这样说,你能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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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边揉着肚子边看各种禀帖折子,现在他每早起床都有些崩溃,看到反馈的消息总觉得昨日下过的命令简直就是一团乱麻,他快速地扫过,最后翻了翻武道衙门的消息,果然,除了病例和死亡人数,没有报上来的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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