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神京柳营台上,权贵尚黑,峨冠博带,白雪皑皑,人头漆漆,偏偏他迟到了,猫腰从东角门进,樊邯的枪头从演武场重重弹飞,红色的斗篷仓皇地被人搂在怀里,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结果对上的是一张懵然纯真的脸——
可当时的辛鸾,所有人都看着他,独他看不到任何人。除了公子襄。
“他脾气不太好,第一天见面就把我家人骂了。”
说到此,卓吾忽然咬牙,就有些恨恨。
裴句闻而瞠目:“是家室很高的女孩儿?”
“嗯。地位很高。”
卓吾抬起头看星星,哑声道:“高不可攀。”
裴句追问,“你哥如今都封侯了,还是很难求娶嚒?”
卓吾眼波一动,然后缓缓地,缓缓地点了下头。
裴句讷讷,有些煞风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怪不得你这样伤心。不过金枝玉叶本来就很难求娶,也不光你一个求不到,想开就好了。”
卓吾一点没被安慰到,反而更郁闷了。
“我很讨厌他。”
裴句:“???”
“我很讨厌他的,你都不知道我多讨厌他。”
裴句:“……”
卓吾:“……后来他家里出了点变故,所有人都不要他了,我其实也是那个时候认识他的,但是我很不高兴,因为我发现他其实并不怎么样,根本没有第一次看的那么好看,那么风光,从高台上走下来的他又蠢、又笨、又没用,后来他还破了相,血流了满嘴,一边哭一边拿刀指着我,又蠢、又笨、又没用、还丑!……还不识货!——我明明这么厉害,他居然不信任我,什么都不会,拖累人,还是什么都不会!这样的人怎么不让他死了算了,又丑,又蠢,又笨,又没用——!白眼狼,白痴!混蛋!王八蛋——!”
忽然间,小卓放声咆哮,喝断万籁,杀退蝉鸣!天地间只剩他一声虎吼!
裴句耸起肩膀,呆呆看着身边这个同伴,紧接着又见他虾米一样骤然弓起背脊,嚎啕大哭!
“是我没有照顾他,是我没有照顾好他,他落难的时候,身上流了好多血,他什么都不懂,他从小家室好,连鸡蛋鸭蛋都不用分,?他家人如珠似宝地把他养大,别人笑话他,我不该那么说他,我应该把那些笑话他的人打跑,别人……别人打,打他的时候……我,我不该没最开始就站出来,其实我都把他拉住了,可是我又把他扔开了,我不该把他扔开的……
“我怎么就把他扔开了……”
少年抱住膝盖,蜷成最痛苦的姿势,裴句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全然不知道自己干些什么才算合适。
“那,那,那……”
裴句磕巴,“那她是嫁人了?还是死了?”
“你才死了!”
裴句被卓吾吼得又是一哆嗦,“好好好,我不问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