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世人对西境的印象都是这里乃神明的应许之地、人间行宫,也只有这样,先帝的王后才能生于此,长于此,白云在天,山陵缓出。据说,这里山中多兽,有虎、豹、良龟,时有少女骑虎下山岗,宛如世外的桃源。
西境也的确是这样:丰饶的土地,安居的人民,遍地的芙蓉花与锦绣,空气都是丰衣足食的安乐惬意。提到西境的都城,人们甚至要称呼一句“锦都”,意指“锦绣繁华之都”,遥想的画面都是少年锦衣广袖,华美丝织,还有少女衣衫清凉,叩击云板的倩影。
可世人忘记了,要进这一块避世的土地,要经过连峰去天,枯松绝壁,飞湍瀑流,砯崖转石,行人从天门峡乘船而过,仰头看这依托山河险要、高耸如云的奇绝工事,无人不生蝼蚁沧粟之感,感慨天下坚固之最,莫过于此,天神俯瞰,自有凝而不发的险峻威严。
同时,因为西境主政人在十六年前那次天下混战中站队准确,自家封土未曾受半丝战乱之苦,故而此地城池堡垒年代之久远,无处可以匹敌,加之十数年来不断加强防备、插木桩、设险坑,一人登城守御也稳如磐石,可谓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其险其峻,独步天下。
而若问西境人西境中最牢固地方,百姓不会说“天险城防”,而会说“猛鬼监牢”——好巧不巧,就是如今辛鸾所困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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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五日,西境梁瑞公飞出的雪白信鸽飞跃中境,越过棘原,直达东境。
神京的七月天空辽阔高远,正午阳光大炽,那任劳任怨的小生灵穿越过横平竖直如棋盘般平整的街道廊铺,冲上昂扬开阔的中央城楼,剪开一片片满目苍翠的桑榆树,轻盈地越过王庭宫墙,落在朱窗碧瓦之上——
“西境的那位来信了。”
殿内的随扈都是俊美高挑的年轻人,信鸽白羽翻飞,其中最英朗的那个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窗口,迅速解开那鸽子腿上的竹简,展开桑皮纸。
他一身紫色的重锦,脖子上挂着一块半弯的淡紫玉珏,每迈一步,那沁人的紫就轻轻拍打他胸口一下,让人心旌浮动。
“公子襄,那个梁瑞公说了什么?”
青年的脸孔极其的英俊,半阖的双眸流淌着冷漠的深沉,“含章太子已被他留住,他向我们再要直隶、南绥、滨泗三地。”
“呦呵!讹上我们了,狮子大开口啊!”
另有一世家少年插嘴:“他是想着辛鸾使我们心腹之患,一人,足换那几座城池罢。”
辛襄没有说话,目光抬起,看向那高高垫起的坐床上的男人,帝王这些时日因精力不济而消瘦,此时以手支额,脸色白得惨淡,听他们这些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反应,只垂头看着自己眼前三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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