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鸾闻言轻轻撇了下嘴角,半是轻蔑半是自嘲:“前人土地后人收,后人收得休欢喜,还有收人在后头……那现在渝都,不,渝都现在叫什么了?”
“渝城。”
辛鸾点了下头:“那边有传回消息来嚒?”
“没有,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胡十三目光露出沉痛来:“徐大人,巢将军,何将军,没有一人回信。”说着他抬起眼睛,小心问:“殿下,我们明日启程,还等武烈侯嚒?”
邹吾现在封号尴尬,可是胡十三不带头衔称呼又觉不妥,只能硬着头皮依循来叫。
可辛鸾像是没听到,手指沿着杯壁轻轻拨了拨茶盏中的茶汤。
旁人不知道东境南境博弈之曲折,更无从知晓先帝遗诏之事,可是辛鸾知道邹吾在其间起了多大的作用。邹吾在他一文不名时不离不弃,辛鸾可以不受任何人挑拨,不中任何人离间,但从邹吾用那道遗诏始,他就知道他去意已决。
因为去意已决,所以也不在乎千夫所指,也无所谓辛涧是否正位,辛鸾曾经努力搭起的高台,破格颁布的封赏,努力向天下正的名,他也都不稀罕了。
他全都不要了。连他也不要了。
辛鸾锁紧了眉头,长久不语,就当胡十三以为辛鸾不会再说话想要默默退下的时候,辛鸾忽地又抬起头,举起两手从额头到脑后正了正自己的发髻,“胡十三,你记着。”
他沉静的声音骤然散发出咄咄的气势,胡十三一颤,立刻垂头。
辛鸾声音平静:“邹吾并非我名义上配偶,他若无情我便休。你是我辛鸾的下属,一切毋须指望于他。”
这是很决绝分明的一句话,胡十三一怔,立刻告罪自己多嘴。
西君正是在此时踏入庆云殿。
七十多岁的老者,由一人搀着步步趿入,身上一件深色淡银镂福字对襟的大衣裳,外罩一条厚实的坎肩,全白的发髻向后严整地梳着,神色慈蔼,身后五六个随侍的貌美侍女,人手各捧一盘糕点,迤逦浩荡而来。
辛鸾神色一整,立刻站起身来,绕过棋坪急趋几步,近身行礼:“西君。”
他礼数周到,老人抬起布满老人斑的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西君久病卧床,走远了便有些喘,呼呼的吸气声随着问话就像是从胸腔里漏出来的风。
他道,“小阿鸾,你是不认外祖了嚒?”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