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展流光倏地自辛鸾眼底荡过,“是三年前,渝城夏日瘟疫、白骨堆叠。中境孔郡尉大义援手,谴使派发三大船只捐助,此等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丹口孔雀怔了一下,“……陈留王好记忆。”说罢他展颜一笑,一身名士风骨,“不过家国有难,山野匹夫也不会坐视,当年扶手之助,王爷不必如此挂怀。”
“孔郡尉眼中小事一桩,辛鸾不敢小视。”辛鸾言辞恳切,一双眼就要看进人的心底,“只盼将来孔郡尉也有我可以效劳之处,到时候还望不吝告知。”
孔南心眉心微蹙,细细思索了一瞬,“殿下如此坦白,那请恕臣冒昧敢问一言。”
辛鸾:“请说。”
孔南心:“西南五侯宝月楼之意外,可是西南有人动了东出之心?”
辛鸾眼波一动:“郡尉高看我了。西南无力东出,更无心觊觎,五侯之死本王也惶惶不可终日,不然也不会力促今日雪瓴之会。”
孔南心点点头,也不知信了没有,只温和道:“殿下远从西南之地而来,一路见中境草甸沼泽,可否见森林树木?”
辛鸾眉心微蹙,不知他是何意,只老实答:“不曾。”
孔南心:“这便对了,二十年前征战杀伐改变了此处地貌,战火将岩石烤裂,森林被砍伐一清,先帝推开了西与南的两侧高峰,便露出了中境这片荒地。如今天子在上,分中境为三郡邑,然三郡邑原为一家,除内史郡毗邻西境山脉还有些险要山隘,大幅中原腹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偏此处又是四战之地,殿下当知,一旦战事爆发,此处养了二十年的美景,会受到何等蹂躏。”
孔南心说起话来像水,抑扬顿挫,不疾不徐,让人全身心地沉浸其中,再留意不到人喧马嘶,水间鸟啼,辛鸾的喉结轻轻地滑动了一下,忽然感受到某种压力:“翡翠湾里捞翡翠,三川郡物华天宝,谁欲破坏,皆是罪过。”
“正是!”
丹口孔雀眼中有光,仿佛就等他这一句,紧接着,秀雅的男人轻轻一笑,诚恳道:“臣希望王爷能一直记得,今日所言。”
忽然间,一声悠扬漫长的笛哨声翻飞而起,越过水泽,渺渺而清晰——
辛鸾一怔,像是脱开一朵宁和的梦,倏地抬头。
只见翡翠湾对岸一道拉长的哨声之后,忽然间旗帜招展,鼓号齐响,白鹤与天鹅受到惊吓,忽然间抿翅而飞,芦苇莎草被风重叠拂开,自三川汇流处始,忽地便廓清那由远至近的天子仪仗。
丹口孔雀于雪瓴看台上前一步,低低道,“贵客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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