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人从门外进来,咳着嗽。他看见容汾依旧只看着窗外,苍凉着眼,看他。许久之后,他到桌子边,要给他盛茶。
“这些下人们,是怎么照顾王爷的?大冬天的,竟然连一壶热茶也不给续上……”老人絮絮叨叨着,“良心都到哪里去了?王爷如今就算是被幽禁了,也还是王爷……”
“邱管事,别说了。”
容汾淡淡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老人听着他的话,眼里流露出悲悯。
容汾闭了闭眼,道:“如今这府里,也只有您一直对我好。”
“从小,老奴就陪着王爷。老奴还记得王爷还是个孩子时的模样……即使那些不长心的人都走了,老奴也不可能……”
邱管事说完这句话,便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说的了。一主一仆在房间里沉默。房间外,十几棵枯败的桃树,依旧毫无知觉地立着。
王府外是大年初三,满城都是烟花爆竹的热闹之声。只有与它们一墙之隔的王府里,是寒冷寂静的冰雪天。
一点也不繁华。
一点……也不热闹。
“王爷别伤心。”邱管事又咳了几声,他年迈了,咳起来像是肺部里装了风箱。过去在周逊的面前冷漠无情的管事,如今看着自个儿家的王爷,却露出了看着自己家孩子般心疼的神情:“王爷别理会那些外面的传言。王爷是……”
是个好孩子啊!他想,他是真把王爷当成自己的子侄疼。可他也知道,以他的身份,是没法儿说出这句话来的。
“是了,我小时候不就是你一手把我带大的么?”容汾仰头看着窗框,突然轻声道,“那时候我还是个七岁的孩子,而你,是指给我的仆人。那时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是最关心我的人。”
邱管事一怔,他连忙道:“王爷……”
“在旁人眼里,他们能看见的,只有我的兄长。”容汾摇摇头,“我兄长比我早出生几年,在那些人眼里,我兄长样样都比我好。太傅只夸赞兄长的诗作,父皇也只看得见兄长射下来的大雁,文武百官的眼中,能即位的,也只有我的兄长。”
“无论我站在哪里,做出什么事来,只要他一出现,原本只看着我的眼睛都会看向他。我其实很嫉妒他,不过我也有我得意的方法。我知道他也嫉妒我——嫉妒母后只宠爱我。谁让他当初出生时,被父皇抱给了他更宠爱但无所出的宠妃去养呢?那个宠妃死了,他虽然被送回了母后身边。可母后的眼里,却只有我。”容汾低声道,“这是我唯一能胜过他的地方了。但这也并不是因为我自己,不是因为我自己如何好,而是因为,我只是恰巧比他更幸运了点——幸运地出生在母后拥有了去保住一个自己所出的孩子不被她人抱走的权力之后。”
“我不是没有努力去和他争过。九岁那年,我们去围猎。我带着最好的弓,在林子里走了很久。我想,我要猎到一只最好的兽,交给父皇,这样,他就会多看我一眼。这样,随行的文武百官也会多看我一眼。他们的眼里也会多出我的位置,而我在他们的眼里,也不会再只是‘容泫的弟弟’。我这样想着想着,却走进了丛林深处。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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