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神落在桌角摊开的奏折上,一旁桌角搁着的一杯君山银针早已凉透,少年在这坐了很久,久到这一盏热气腾腾的茶生生变的毫无一丝热气,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担子,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轻松感。
堂下殿中大片的阴影中有银光一闪而过,一个修长的身影向前几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人披着一条厚实的黑色大氅,大氅上用银线绣着只仰颈长鸣的仙鹤,半遮半露地掩在绣好的云烟之中,鹤羽随着他走动的动作泛出粼光。
那人走上前,直走到金座的台阶下,才抬手摘下大氅宽大的兜帽,露出一张漂亮精致的脸。
陛下。景湛抬起头,浅浅勾起唇角:您大势已去。
金座上的少年帝王像是才看到他一般,目光闪了闪,微微偏过头来,看向景湛。
宁衍像是完全没听见他这句大逆不道的话一般,也不恼怒,反而轻轻笑起来。他的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稚气,只一双眉眼蜕变出来,被岁月描出好看的轮廓,从少年气中显出些许的成熟刚毅来。
他扶在龙椅上的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龙首,反而跟他叙起了家常。
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宁衍说:整十年了。
他这时笑的十分真心,景湛站在台下,还能看清他右颊边浅浅的酒窝。
宁衍没有去接景湛的话,反而回忆起旁的东西来: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面,朕还说要娶你来着。
景湛精致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恼怒,宁衍却还不依不饶,他侧过脸,对上景湛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
朕还记得,当时卿一身白衣,粉嫩乖巧宁衍在景湛警告的目光下咽下了后半句,匆匆地感慨道: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景湛倒也没有被他三言两语就说的动气,他手中握着个精致的暖炉,手指细长白皙,随意的拢在铜炉外,说不出的好看。
陛下的感情牌打得不好。景湛目光一扫,面上也带了些半真不假的笑意,说道:若我是个姑娘,此时定要被陛下感动的痛哭流涕,俯身而跪,立时认输了。
何至于此。宁衍对他话中的坚持听得分明,只得叹了口气,缓慢的坐直了身体,他低着头,右手抚摸着左手腕上的串珠,叹息道:怎得就如此固执,你我相识十多年了,有些事大可不必争得如此分明。到最后无论你我谁赢,终归伤了情分。
正如陛下所言,有些事开了头,就必定要有结束。景湛说:方叫有始有终。
景湛摩挲着手中的暖炉,抬起头来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龙座上的少年。正如宁衍所说,他们已经相识十多年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年轻的少年皇帝从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糯米团子抽条成现在的模样,宁衍当年登基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跟在自己师父身边,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看师父替那个年幼的太子带上龙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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