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帝王脸上挂着的是宁怀瑾从未见过的落寞神色,他那双从来都带着浅笑的眼睛此时像是无端失去了些光彩,眼角眉梢落下来,弯出一个有些陌生的弧度。
话可以收回,感情却不可以。宁衍话锋一转,说道:其实,若是今日肖想皇叔的不是我,皇叔还会这样吗。
那当然不会,宁怀瑾心里塞着一口气,恨恨地想,若是换了旁人不分场合和事宜地跟他说这样的混账话,他早该拂袖而去了,哪还会像对宁衍这样,非但没走,还压着火试图劝他。
宁怀瑾自觉不管是为长还是为臣,他都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可宁衍却想得似乎与他截然相反。
皇叔不会的,无论是愤怒也好,觉得可笑也罢,总归皇叔要正视感情这种东西,而不会说出只要收回便能无事发生这样轻巧的话来。宁衍说:所以说,这道理皇叔并不是不懂
皇叔之所以会单单对我如此,无非是因为皇叔觉得我还是小孩子,未曾长大,说出的话都是胡言乱语,不必在意。宁衍停顿片刻,接下来的话似乎对他来说异常艰难,以至于他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才终于攒够了说话的语气:其实,皇叔之所以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试图让我将这些话收回去,无非是没将这感情放在眼里。
这话对宁衍来说,不吝于让他自己承认自己的不堪,也直面他心心念念的珍宝在旁人眼里一文不值的事实。他六岁登基,在高台金瓦上坐了十年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自折傲气的时候。
宁衍心里拧着劲儿的又酸又涩,活像是在胸口里塞了几千根细针,喘口气都细细密密地扎得生疼,他断断续续地抽了口气,闭了闭眼睛。
可宁怀瑾被他这种倒打一耙气得眼前一阵阵地发昏,差点跪都跪不稳,只觉得他简直不可救药,恨不得干脆拂袖而去,还落得个眼前干净。
宁怀瑾抬起头,眉头皱得像是要锁死,训斥的话甚至已经到了喉口,眼瞅着已经要脱口而出可他却被宁衍的表情镇住了片刻。
宁衍面上从来都带着的笑意不知何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被烛火阴影蒙上了一层黯然的阴霾。宁怀瑾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宁衍生辰宴的那个深夜。
原来那股陌生感不是他的错觉,宁怀瑾不合时宜地想。
他毕竟带了宁衍十年,再怎么如何生气也不可能不心疼。宁怀瑾叹了口气,从内而外涌出一股极其深重的无力感。
算了,宁怀瑾想,宁衍是皇上,是君主,他可以规劝,却不能越矩教训他。
何况宁衍正在兴头上,说话处事或许也有赌气的成分,不如先暂退一步,等到他冷静下来也就好了。
陛下或许是将亲情与宁怀瑾打了个磕巴,没说出来那个词儿,他急促地吸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弄得混了。等到日后陛下真的明白何为情爱,就会发觉今日之事的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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