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及冠是件大事儿,满京城中,只要是能出门的宗亲这次几乎悉数到场,除了些说不上话来凑热闹的旁支,嫡系的老王爷也有那么几位。
这本应是个君臣同乐的好日子,只是宗亲那头对宁衍这次的及冠礼颇有微词,按理来说,宁衍亲生的父母不在,便该由亲近的叔伯们替他及冠。虽说由师长代劳也不是不可,可京中宗亲具在,从哪里不能扒拉出一个血缘亲近的叔伯,非要找个外人来替。
明明是个联络宗亲的好时候,偏偏小孩子不懂事儿,白白砸在手里。
京中就是张错综复杂的织网,各人站在上头,身上都缠了千百根丝线,将自己与旁人缠在一起,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京中深不见底的水中站得稳一般。
不光臣子,就连各皇室宗亲也是如此,甭管亲缘深厚与否,似乎只要沾亲带故,有些拐弯抹角能碰到的交情,便要绑在一块,用以显得声势浩大。
可宁衍像是这张网中的异类,他身上也绑着数不清的丝线,可他没有像旁人那样被这些线越缠越紧,而是将那些丝线的尽头都握在他自己手里,用或不用,收紧或松开,他似乎都不怎么在乎一样。
他没有母亲教养,又幼年丧父,对于京中这些叔伯的印象极其浅薄,别说熟悉,早些年连见一面都得何文庭在后头提醒着才能对上号。
宁衍心中仿佛没有那根亲缘连接的线,这东西对他来说,比起凡人天性,更像是一个没有具象过的符号,他清楚地知道这玩意就连在自己和那些人中间,却怎么也生不出亲近之心。
除了宁怀瑾能勉强沾上些亲缘的边外,宁衍对于其他宗亲其实并不亲近。宁衍心中明白,那些是他的亲属,是这世界上除了宁宗源外其他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他敬重他们,却也仅此而已。
有时候宁衍会想,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如此蔑视亲缘,才会对宁怀瑾起了那样不仁不义的心思。
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是另一回事,比起这些名义上的宗亲,他倒更愿意亲近江晓寒这种近臣。
宁衍是个异类,宗亲们也不是傻子,就像是池塘里的鱼群,光凭着气息就能察觉鱼群中的异族。
宁衍跟他们不是一类人,接收不到他们的信号,亦或是接收到也不屑回应,这是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儿。
宗亲们大多想着他年轻,又是皇帝,有脾气也有底气,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逢年过节地在一起乐呵乐呵,促进下感情也就算了。
只是旁的宗亲也就罢了,九王爷宁宗泽可是宁衍嫡亲的叔叔,宁衍绕过他寻了江晓寒及冠,像是凭空在打他的脸。
宁宗泽从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岁数大了也没见心智有多成熟,该任性还是任性,黑着脸在现场陪了两个时辰,实在是受不了旁人似有若无飘过来的眼神,干脆装了个晕,从宁衍的及冠礼上中途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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