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江凌已经天南海北地去过了许多地方,北到西北联防府,南到沿海一带,西至昆仑,东到幽州,几乎没什么地方是江二小姐没走过的。
在跟景湛碰头之前,江凌刚刚从边城回来。
近几年来,边城战事不宁。虽说有谢珏坐阵,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但也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异族隔着子母河虎视眈眈,狼似地盯着中原子民这一亩三分地。
江凌去的时候不好,正赶上初春时节,边境的水还没化冻,对岸的异族隔三差五地过来打秋风,忙得谢珏焦头烂额。
江二小姐没去打扰谢将军公干,而是自己揣了点散碎银两,跟着个卖皮子的商队走了一路。
她从西北联防府起,一直跟着人家商队走到边城,从初春走到盛夏,路过了无数村镇,还路过了一处埋骨坡。
那地方离边城不远,是片突兀的荒沙地。据商队中人说,沙地里地势显不出高低,那处看着平坦,实则是整片沙地的最低处。若是两国交界处起了战事,尸骨来不及收敛,天长地久,就都会汇聚在此处,被一层一层的黄沙埋上。
是以那处不生草木,也没有人敢往那去。
商队的老板娘是个北方姑娘,当时见江凌年岁不大,言语间还逗了逗她,说是叫她晚上千万盖好被子蒙好头,省得听见那边传来的白骨哭声。
江凌当时笑了笑,没说话。
商队的老板娘只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还哎哟一声,连忙哄了她两句,叫她千万别当真,自己都是胡说的云云。
然而老板娘并不晓得,当天入了夜后,江凌便孤身一人折返了回去。
埋骨坡身处荒地中央,却很好辨认。或许是地势原因,也或许是真有英灵在此,深夜风起时路过埋骨坡,还真的能听见似怨似愁的呜咽声。
江凌在那处转了两圈,然后无意中从沙堆里发现了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甲片。
那枚甲片江凌很是眼熟,正是谢家军的制式。江凌伸手抹掉了上面沾染的沙土,才发现那甲片上刻着刘二两个字。
这应该是某个士兵的的名字,江凌想了想,将这片甲片揣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沙砾,冲着那处行了个礼。
说来神奇,寻常人避之不及的死亡一词与她而言,好像并没有什么忌讳。
在江凌眼里,生老病死不过是世间常事,跟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对她而言,既然生值得尊敬,那么死也一样。
这张甲片后来被江凌带去了边城,托人带给了谢珏。至于谢珏怎么处置它的,江凌没有再问。
江凌进入江南两府时,已经是秋末了。
她进城那日正赶上一个雨天,秋末冬初的冷雨凉的刺骨,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街上行人寥寥,只有几个还在冒雨做苦活的力工还披着蓑衣在街上来去匆匆。
江凌执着一把油纸伞,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阴差阳错地拐上了一条小路,走到了一座三清观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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