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这个湖可以捞鱼么?”水清浅指着宫城有名的聚水格——太清池。
嘉佑帝第一个念头:这问题头一次有人问,值得思考。
嘉佑帝第二个念头:为什么我听他嘴里叫‘官家’,找不到任何畏惧威严的感觉呢?
“唉,就算可以也没用。太学真的不太适合我。”水清浅一本正经的叹气,“上学太早了,我可起不来啊。”
嘉佑帝有点哭笑不得,第一次听到人把懒床说得理直气壮。不过,想起这小东西在课堂上睡的流口水,嘉佑帝得考虑现实问题,人家读一百二十遍才记住的东西,这小飞天儿看一遍就融会贯通了,你让先生怎么教?每天让他跑到学堂里睡大觉,影响太坏了。嘉佑帝不禁摇头。学什么并不重要,今天水清浅的妖孽能力已经充分证实了飞天儿的独一无二。对嘉佑帝来说,让水清浅参加太学是为了社交、人脉、千丝万缕的羁绊……嘉佑帝想让这小东西慢慢融入这个世界,成为上层社会的一份子,而不是像其他飞天儿那样,说避世就避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水清浅被嘉佑帝抱在腿上,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跟圣人谈条件,讲他每日辰时三刻起床,上午有间食,中午要午睡。若今天要骑马那就不能画画,衣裳不对,影响心情发挥。他喜欢上午练字,下午弹琴,爹还说他上学不能带威武和元宝。官家,为什么我不能带他们?以前在来仪书院的时候都可以,钟爷爷还帮我看着呢,威武很乖的,其实一点都不凶,还有元宝一出生,我就有照顾他……鹭子的水汪汪大眼睛必杀技,无往不利。
嘉佑帝捏捏水清浅的翘鼻头,这小东西果然是石子律的亲孙,跟他爷爷一样,一贯难搞。
吃过、玩过,睡过,水清浅从宫里出来,打道回府的时候已经是下晌三点了。石府的马车拉着他行至德贤门,赶上了太学放学,原本挺宽敞的宫门小广场此刻挤满了各家马车,拥堵盛况那叫一壮观。太学的规矩:凡家中父祖,爵位正三品以上者,或官职四品正职以上者才有资格送孩子上学,而且每户只有一至三个就读名额——就这么一点人,不至于拥堵交通吧。
水清浅挑开帘子张望后才明白,学生当然只有二百来人啦,可是一个少爷来上学,他身后至少得跟两个拎包伺候的书童,外面还得有候着的贴身小厮与清客,另加府中的马车、轿夫、保镖……随便算算都有七八个随从。哪像水清浅,跟后爹养的一样,巴巴被赶来上学,还得顺搭爷爷上朝的顺风车。
作为太学的正式学生,每日必须准时报到,不许迟到早退,不许无故旷课,要努力学习,要尊师重道……听说,连皇帝、皇帝他爹爹,皇帝他爷爷,包括皇帝的儿子和孙子们上学也没得破例,一样抹黑早起,完不成作业也要罚站挨手板,所谓规矩就是规矩,就像东洲律,你不能触犯,触犯了就是违法,就要受罚。但是,法律也是有两面的,利用好了,一样可以损人利己——这是他爷爷教的。
生活如此辛苦,制度如此残酷,学海无涯,长路漫漫,水清浅直唉声叹气自己遭遇到的不公待遇。哪怕他跟圣人插科打诨,东拉西扯地磨了一白日,也没叫官家松松口。水清浅掏出金壳的小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无聊地趴车窗上望着外面拥堵的放学大军自怜自艾,一边哀悼自己就此被关了小黑屋,一边搓着元宝,眼珠子乱转不知道琢磨什么。
元宝愤怒地扭动:毛都被你搓乱了!
第二天清早,卯时过半,天色还跟夜半一样是黑压压的,北风一起,好像风里都夹着冰碴,打在皮肤上像割肉一样,残月在天上挂着,现在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出来,想一想都觉得万分艰难。不过,石府的南溪苑已经开始忙起来了,内院的下人打了马灯,张罗着洗漱热水,官袍穿戴,外院有门房马车夫也开始整理车马,院子里还有从厨房端来的早点,人来人往,安静的气氛中一派忙碌。这是石大人的院子,大人今天要上早朝。就算不上早朝,石恪每日去衙门公干也不会比这晚太多。石府的老管家每日都要早上过来盯着,十几年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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