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收租子比不上开铺子,赚东洲人的钱比不上赚外藩人的钱。说起一本万利,最赚钱的当属海外贸易,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起海外贸易,一般小商家手伸不了那么远,寻常世家也担不起海商贸易的风险。张氏一族也是没办法,贷款年底到期,他们必须得拼一把。所以,几个月前,由张家牵头,联合其他三家天人府组织了满满三艘船的货出海,货都是赊的。谈好了,等船到了南藩,倾销货物之后再装上三艘船的珠宝、木材和香料回航,等船回来之后,他们再以货易货,给各位商家还账。这是一桩好买卖,天人府有门路有人脉负责牵头,凭仗的是百年世家的名声,供货的几十家货商则盯着海外贸易的巨大利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等着盼着,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最终等来的消息:一个多月前,张家的船就在海上遇到风暴,沉了。张家正捂着消息不叫透露呢。这下子,商家们像炸开的马蜂窝。虽然他们中有一些跟张家做生意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张家信誉不错,但整整三艘大海船的货没了,绝对让任何一个家族伤筋动骨到吐血,张家再怎么百年世家,这是真金白银的损失,他们拿什么来赔?
况且,张家损失的远远不止是三艘船货的本钱。
当初在很短的时间内,张氏牵头联合天人府做这笔海上贸易并不是漫无目的。因为张家得到了一条十分可靠的消息:南藩海域那边有个安达土著,他们部落里有成百上千顷的百年黄花梨林,漫山的黄花梨不过是当地土著的寻常柴火。可这玩意对东洲人来说太受追捧了,婚丧嫁娶,有套黄花梨的家具是很有脸面的事,这些黄花梨木若运回东洲大陆,所获利润又何止千倍。
张家仗着人脉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想仗着人脉大赚一笔。为此,光是各种好处,各种关系和定金预付,加起来就有三十八万贯,除此之外还有租船的费用,码头的费用,海关的费用……至于剩下的船工、脚夫、仓库租用,每笔万贯花出去都算小钱了。
这一回,不仅把三个天人府原本剩下的那点活钱完全投进去,还又挤了挤家底,凑了二十万投进去妄图来个蛇吞象。可惜,三艘大海船的货,还没到目的地便沉了。张家失约,定金打水漂不说,根据合约,张家还得再赔一笔违约金。除此之外,船运商行的索赔,船工的抚恤金,还有他们向钱庄贷款的利息支付……损失惊人,传闻张家破败在即,怎么可能不引起商家的恐慌?
“爹,你说张家会不会赖账?反正赖‘南藩土著’的帐肯定没有人管。‘南藩土著’也不可能跑到帝都跟他们打官司。”水清浅手里拿的就是这笔合约的副本。根据合约,他们得赔一笔巨额的违约金。但就现实来讲,估计张家会赖账。
“张家宁愿撕破脸,也不会愿意把违约金付给南番土著。”宁仁侯接过儿子手里那纸合约,顺手扔地上的火盆里了,毫不在意。要砍倒张家,宁仁侯依仗的并不是这笔水中月的违约金。
水清浅拄着下巴,看着火苗轻舔,很快,那纸寄托着张家发财梦的百年黄花梨林的合同便化为灰烬。如果不能逼着张家支付赔偿金,如何能让一个百年旺族轰然倒塌呢?水清浅有点疑惑。别看那些商家把张家给告了,其实,最有可能妥协的,依然是这些债主。逼死张家,他们什么也拿不到,只有张家一门好好的,他们才有可能在未来拿回欠钱。而张家仍有稳定的地租进项,他们家的铺子经营状况良好,张府名声不差,只要不用一口气赔付所有欠款,勒紧裤子过几年,总会把窟窿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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