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谁,一个接一个前赴后继,骨血铸九鼎,魂魄燃莲灯,换得九州四海升平?
云梦泽的水雾离他愈来愈近,他耳边听到的却是千里之外泗水的奔腾。
天光熹微,十五岁的少年自睡梦中惊醒。他惊魂未定地抱着银白长剑,把脸贴在泛着山海纹的剑鞘边,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剧烈的悸动。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那名为“荷华”的灵族少女,却在脸颊贴上青霜冰凉的剑鞘时忽而冷静下来。
李家大郎记起昔年皇宫中的初见,方才明了当年,荷华眼中那一丝悲悯是从何而来。
这些年他过的很是传奇,像是故事里白马仗剑的少年侠客。
灵族少女手把手教会了他一身剑法,指点他如何与那些唯有他能看到的东西打斗;他的书法是那满身魏晋风流的青年教习的,夫子见过他的字,大赞他有书圣遗风;也曾在云梦泽小聚,灵蛇载着明珠破水而出,含笑听他讲自己在九州大地斩杀妖魔时碰到的奇风异俗有无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刀枪剑戟,刀有含章素质,彩似丹霞;剑有干将莫邪、紫电青霜,无论他身在哪里,只要默念名字便可任意供他取用。
传国玉玺做他的引导者,手持神兵利器斩妖除魔。好似他就是天将降大任的那个人,以手中剑捍世间清平。
确实是天将降大任啊
“阿姊,”他喃喃道:“这一代,是我吗?”
传国玉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前,沉默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对不起。”她道。
少女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他在其中听到了浓重的愧疚。
“不用说对不起。”
少年重新扬起了笑容,这般沉重的宿命,他好似没有半分不满。
“这也不是你选的呀,上天的安排又不是阿姊你能左右的。”
“我只是”他笑着笑着,对上了少女鎏金的眼,终于再也笑不下去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我只有一点点难过。”他比划着,“一点点而已”
“阿姊,我难受”他扑到少女怀中,无声的哭泣。
任是谁,也不会在最意气风发,对往后有无限向往的时候得知自己的未来已经注定时,还能无动于衷的。
他也只有十五岁。
荷华沉默地揽住他,此时此刻,她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安慰这个少年。
这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从六岁到十五岁,她几乎是陪伴少年长大。
看他成为跃马长街上、满楼红袖招的风流公子,看他手持紫电青霜行走于九州大地,长成最好的模样。
如今,也要看着他觉醒命定者的记忆,奔向那一个永无尽头的结局。
嬴荷华扬起头,将眼中的热意逼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道歉,数百年前的那种无力,再一次浮现于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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