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什长把安然身边的积雪踢开,在他身边随意坐了下去,说道:“想不到你唱歌这么好听,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歌声。”
他其实是个庄稼汉子,二十多岁就被发配过来了,在这里熬了十几个年头,除了山歌,从来没听过青楼伎坊的歌伎们唱的歌,更没有听过安然这样的唱歌方式。
他没有比较,只是觉得那歌声,仿佛带着一股魔幻般的力量,抚平了他的怒意和心情。
郭什长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人老了,睡不着,看你出来半天不回。”
他本来有些生气,怪安然半夜不睡,次日精神不好,干活不利索,就会加重别人的负担。再则,他也担心安然会逃跑。但是,他现在不觉得生气了。
安然没说话,也没有想什么,就想这么呆着,不想动弹。
郭什长问:“小安,你为什么被发配来?”其实,配军之间,很忌讳问这个,每个人来这里的原因都不同,但必定都是一段不光彩的经历。
因此,郭什长一问完,就觉得自己说了句蠢话,他赶紧没话找话:“嗯,你不想说,就算了……其实,我是想说,我认得一个姓安的大人。安是小姓呢。”
郭什长不是机灵的人,很庆幸自己机灵了一回,找到了这么个话题,便自管自说了下去:“不光晋江城,丽龙八城都是那个姓安的大人督建的。我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大人,那样辛辛苦苦,兢兢业业……”
“哦。”安然一听就知道郭什长说的是自己的父亲,他倒想知道,在一个老配军眼里,究竟怎么看待自己的父亲。
他没有问,但他感觉得出来,似乎一提起安大人,郭什长就很想找人一叙的样子。
果然,郭什长不等安然问,就说起了他听过的,关于安凌墨在修筑丽龙八城时留下的传闻。
一般配所里都没有营房,只搭些简易的草棚子遮风挡风。但是,建造丽龙八城时,曾有配军抓住机会向安凌墨抱怨,说北方冬季严寒,时常有配军被冻死。于是,安凌墨从善如流地在配所和民伕营都里加盖了砖石营房。
安然这才知道,原来,每当自己外出劳作了一天,一身疲惫,能够回到有火炕的温暖坚固的营房睡觉,全赖父亲之赐。
当然,当初跟随安凌墨修筑丽龙八城的配军们也十分感激安凌墨,甚至不光是配军,连当初参加修筑丽龙八城的当地民众,对于当年督建丽龙八城的安凌墨都是满怀感激之情。
丽龙八城建成六年,能够经受住番突人一年又一年的冲击和摧折,全赖当初安凌墨监督着官吏不贪墨,买办不买劣质材料,工匠民伕不偷工减料,匠师精心策绘等等诸多因素,融合在了一起。
安然渐渐明白,他的父亲安凌墨是那种君子不器之人,他不精擅工程营造的任何一个方面,但他能够把各个方面都统筹起来。这样的才干,远比精擅某方面更难得,这就是所谓的通才或全才。
郭什长就是那个跟安凌墨抱怨草棚冻死配军的人,他跟安凌墨,也就这一次直接交流。后来,他又看见安凌墨好几次来到工地检查进度和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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