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惯例了,但凡爷爷教戏,都会手写戏词让学生们自己回去背诵,而不是由他一句一句地口授。他认为通读戏文有利于学生更好地把握全剧。
“先带你们熟悉一下腔调。” 爷爷说完,又将笛子横在了嘴边。
一边听着那轻快的旋律,盛慕槐心里有了个想法。她对辛老板的声音在熟悉不过了,如果她能让爷爷开口唱一句,那爷爷到底是不是辛老板,就很清楚了。
等爷爷吹完一段,她就问:“爷爷,这柳子腔听上去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您能不能唱一小段让我们感受一下?就一小下。”
她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爷爷笑了笑说:“好啊。”
“只是我很久没唱了,要唱的不好,你们也见谅。” 他说。
“盛老师怎么会唱的不好?” 薛山鼓掌,首先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来。
他今年虽然已经六十六,但身体颇为健壮,还能翻跟头,耍兵器,肚子里有一百多出戏,是凤山京剧团的一宝。因为早年跑过许多码头,他身上颇有些江湖习气,最佩服的就是有能力的人,所以他十分佩服盛春。
“见笑了。” 爷爷握拳咳嗽一声,抿唇一笑,将手背在身后唱道:
“肖素贞我这里把头抬,尊一声老爷,你打哪里来。
坟前无有关王庙,坟后又无有接官厅。坟东无有拴马场,坟西无有饮马泉。
又不通南北各大道,我的爷呀,你为何来到我刘家的新坟?”
那个“肖”字一出口,盛慕槐就已经确定了,爷爷就是辛韵春。没有人能唱出那个味道。
她眼圈蓦地红了。
爷爷的嗓音和原来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中气稍微不足了些,那个“来”字的转音还是那么娇滴滴,勾得人心尖颤动。
爷爷就是辛韵春。辛韵春就是把她捡回来养大的人。
辛韵春真的就是爷爷。
他还唱的那样好,可是却再也不能登台了。
盛慕槐拼命地克制自己,可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爷爷的手也一直背在身后,像是一个老干部。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把手伸出来,朝前一指——“你为何来到我刘家的新坟?” 手指配合着眼睛转圈,可爱极了。
可是下一秒他就走过来了,着急的模样:“槐槐,你怎么了?”
盛慕槐伸出手一摸,原来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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